春节后接见的第一位面试者,简历上写着和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四眼男,祖籍安徽长丰,现居住地址是苏州。年前一直经营着汽车租赁生意,现在回合肥想做酒店业。
一表人才,文质彬彬的很像白燕升。这形象这口才做一个销售员应该没问题吧?关键他还会吹萨克斯。一个热爱音乐的人就不会坏到哪儿去。我热情的招呼他,并给了他一些笃定的语句,让他放心,这个工作他肯定能得到。当我把他简历递上去没五分钟,老板就叫我转告他,我们这里没有适合他的岗位。老板见我诧异就解释说:
“离异,本地没居住地,做不长久。”
老板简单的几句就打发我了,我该怎么打发人家?
当我说我们这里没有适合他的岗位时,他有点激动。
“我不讲究薪资待遇,你们没有宿舍我可以租房子,我就是想做酒店!我对希尔顿情有独钟!可惜他们现在不招工,所以我才来你们这里先做着。”
果然!我的老板大智慧!一眼就看出他是到我们这里过渡来的!亏我还在老板面前替你说好话!
不过他提到希尔顿,倒让我好奇不已。十年光阴都给了希尔顿,我对她的情结在这就不多说了。
得知我曾经在希尔顿工作过,他放下戒备心,和我聊起了过去。
他是长丰水家湖人,弟兄两个,父母是铁路工人,全家是非农业户口,那时候的非农业户口可不得了,曾几何时用正眼瞧过咱这些农民?母亲的世俗阻碍了他和一位女同学处对象。
女同学叫秀,比他低一年级,同住一个镇上的。秀的父母重男轻女,那时全国到处都重男轻女,只不过农村较为严重。秀的母亲一连生了四个闺女,父亲就把最小的女儿送给别人家,然后从亲戚家保养一个男孩。各种的不如意使秀父亲的农机生意一度破败,可伶妈妈带着弟弟妹妹跟着父亲到处躲债。家里就留下十六岁的秀和大一岁的姐姐,那段时间家里要债人不断,恐惧和无奈使青春期的秀变得尖锐清高。
本来他妈妈就嫌弃秀是农业户口没工作,现在就更不愿意和秀家有牵连,果断地棒打鸳鸯。
后来他和镇上一个家里是开录像厅的农业户口女人成亲,他的妻子(简历上写着离异,事实还没离)很时尚,有点泼辣。清高倔强的秀却找了一个软弱的非农业户口的铁路工人成了家。从此两人就没有相时隔多年,他通过同学群联系到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么多年秀竟然也在苏州,就在离他汽车租赁公司附近的希尔顿上班,中间相隔一个金鸡湖。
当秀如约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一阵心疼,四十多岁的秀面貌未多改,却清瘦无光泽,他的第一映像就是秀过的不好,自责自己年轻时没坚持,放弃了秀,使现如今的秀如此受苦不堪,流下两行伶惜之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的泪的确让秀动容。
他的出现让秀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而秀的出现也让他如获珍宝。几年来他们像小年轻们一样,几乎游遍了整个苏州城。
此刻我想到了一句话:中年人的爱情都是偷来的。
第五年,在他给秀发了一条生日祝福语后,两年来就再没和秀联系过了。对于秀来说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其实他并没走开,他只是希望秀能主动联系一下他,因为一直都是他在主动,秀抱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态度和他相处。
不难看出秀的确是个清高且善良的女子,和你相处是她无法抛却年少时的梦想,和你保持距离是她善良的体现,她不能为了自己私欲而伤害别人,她要面对现实处境。坚守爱情就违背现实,遵循现实就辜负爱情。这是中年人的坚守。
其实失联两年还有其它原因,就是妻子发现一些端倪。从小都是一起长大的同学,他俩的婚姻生活中秀一直存在,所以她也没有提离婚,毕竟女儿还在上初中,只是控制住家里所有财政大权,把全部家当拿去放高利贷,结果被骗的血本无归。无端端的秀成了罪魁祸首。他不想告诉秀,不想让她担心,期间秀有发过一次信息,他没回。原因就是不想让秀担心。
多么自以为是的男人,你心里有事你痛苦,不想强加给心爱的人也可以理解,但对于秀来说,你这就是无端端的玩失踪啊!这对秀不公平。突然没了音讯,搁谁谁不担心?何况这两年之中她发过一次信息,却一直没回音,其中的担心,伤心,猜忌程度只有秀知道。之后再没联系也是合理的。
今年由于疫情,清明才回水家湖,站台上忽然看到秀的一家三口。秀依旧是那么清瘦,美丽的轮廓依旧没有光泽。
脑海里涌现出好几次想冲过去的念头,但想到今年高考的女儿,没记错的话,秀的儿子今年也高考…
成年人的生活只有责任,一切的浪漫只有在回忆中翻滚。
和秀再次重逢的情景他永远抹不去,还清晰地记得答应过秀,以后只要下雨天他就来接她下班,这让秀爱上了下雨天。工作的原因,秀下班时间几乎都很晚(酒店人都知道),每次来接秀他都会带些小零食,像小年轻们一样哄她开心,让她忘记疲劳。
好像找回了上学时的感觉。
现实让他欲罢不能,和妻子的婚姻虽然名存实亡,但为了孩子为了老人(他妻子是他老妈钦定的),也为了秀。他不想再去打扰秀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给不了秀任何承诺。况且秀的清高气节也告诉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
但他还是忘不了秀,他要体验一下秀曾经工作的地方,感受一下秀曾经的劳动强度,他要做一名酒店人。他要到去捕捉秀留下的气息。
很不幸,除非口罩手套消毒液等,其它疫情下的企业哪还有兴旺的?秀曾经工作的公司暂时也不招工。
无奈的中年人。每个人心中多少都会留下点小遗憾,得不到的永远在躁动,得不到的永远也是最珍惜的。
他的这种选择常人无法猜透,但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他忘不了爱,却又因为爱不去打扰。他和秀都是善良的人,我准备回希尔顿去打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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