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过不惑,我几乎没有做过早饭,妈妈叫醒我们,围坐在餐桌前,看着餐盘里满满的煮鸡蛋,一家人有说有笑,剥下鸡蛋皮,把鸡蛋分开,看到洁白软弹的蛋清和青黄的蛋黄,拿起半个煮鸡蛋,时间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
爸爸妈妈姐姐和我,借住在十字街两间破旧的房子里。只记得一放学就能看到我家烟囱里冒着烟,就连四面墙壁都冒着黑烟。夏天天气热,我家的内墙都是热的。太阳落山后,妈妈从地里干活回来再做饭,我和姐姐就在院子里铺一个编织袋子躺在上面睡着了,每每这个时候,妈妈就会叫醒我们,一则怕我们吃不了晚饭,二则怕土地上潮湿,有虫子伤害到我们。还记得妈妈叫醒我们的方法是给我五分钱也或许是二分钱,我就会迅速睁开眼睛爬起来向小卖部跑去,用我脏兮兮的小手抓回一把瓜子和姐姐分享。我们看着月亮,讲着故事磕着瓜子,等着吃饭。真的不记得那时候吃什么,只记得我家的篦子上一定会有一个鸡蛋,那是我父亲的专属,给我父亲养身体用的。那时的鸡蛋清格外的Q弹,蛋黄格外的新鲜,气味格外的香。我想那时候我一定是双眼死死盯着这个鸡蛋,又或许会流口水吧。父亲总会把鸡蛋掰开给我们一人一半,而我们也会自觉的躲闪开,不拿这个鸡蛋。那时只闻一下就满足了。
深秋大雾,父亲在地里干活,他身体不好,我家的地离家很远,妈妈就派我去送煮鸡蛋,五六个煮鸡蛋对我来说就是宝贝,我把它们包在笼布暖在我的夹袄内的怀中,过了大公路,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那时觉得走了很远,很远,也没有找到爸爸,许是饿极了,也可能是馋了,我就剥开一个煮鸡蛋吃了半个。半个煮鸡蛋吃了很久很久,平时狼吞虎咽的我此时一定是变成了淑女。原路返回后,我躲在我家墙头旁边,妈妈走上前把我拉到屋里,搓着我的手,之后递给我剩下的半个煮鸡蛋,只记得这半个煮鸡蛋是伴着泪水的。
冬天我家的墙四面漏风,北风透过墙缝钻进屋子里格外的冷。我记得站在我家炕上可以看到大队挂在街上的电视,那时我是很庆幸我家土坯墙上有几个洞的。调皮的我总是从屋子里的水缸里捞起一块厚厚的冰,偷偷溜出门,放在脚下,踩着冰滑行,回来鞋就湿透了。妈妈有的是办法,她拿起一块冰,放到我胸口,我直接打了个冷颤,妈妈赶紧拿起来冰,不用太多话,我就再也没有玩过冰。晚上妈妈给妹妹喂奶,时常有大老鼠爬过,妹妹就会停下吃奶,说“兔兔”,我们就大笑,可是妈妈每次都是笑不出来的,现在想想,更多的是苦涩吧。每次放学回家我都会从我家的门缝钻进屋子里,找些吃的,无非是馒头,花生豆之类的,看到篦子上偶尔有个剩鸡蛋,我们也从来不会去动他。
那时候可能最喜欢过年了,只有那个时候,可以吃到饺子,有时候还会有点肉,搬一块砖头,或一个小木墩,或坐在门台上,尽管只有一个小板凳,我们也很幸福,那时的饺子格外香。过完年按照风俗要去送“爷爷奶奶”,爸爸端一个双蓖上面放三四个带皮切开的煮鸡蛋。我们则焦急的等待仪式结束,这样我和姐姐都可以吃到半个煮鸡蛋,那带着特殊香味儿的煮鸡蛋。
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好,不知道有多少次放学后,从门缝钻进去偷吃我妈妈腌的熟鸡蛋,我和姐姐一人半个,我们天真的认为妈妈不会发现,因为她从来没有问过。
说也奇怪,如果不怕血脂高鸡蛋可以随意吃,房子再也不透风,餐桌餐椅越来越高档,却怎么也吃不到那半个鸡蛋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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