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西蒙波伏娃是女权主义的偶像,那么苏珊娜.西马德一定是群体中朴素地践行哲学的传递者。
她从林务员做起,那个时代她的同伴还在适应如何与女性对话。她刚刚经历一场失恋,因为她的男朋友希望她退学去生孩子,而她渴望出人头地,是啊,女性为何不能渴望权力道路上的更大成就。她带领政策制定者去参观实验森林,以直观形式展现树木之间的守望相助,有人直接了当地称呼她“桦树小姐”,当面质疑“你根本不知道这些森林是怎么运作的!”有的评审者点评她的文章“有的人看过几棵树就自认为对森林了如指掌,我们不能发表这些人写的文章。”她被贴上了麻烦制造者的标签。
女性背后的消极话语作为阴暗面不停地吞噬勇气,她拥有足够的能量与之抗争,源自家族事业的传承、家庭关爱、丈夫支持、女性朋友鼓励。她被确诊患癌期间,确定的一生挚爱,也是一位女性-玛丽。她还拥有顽强的生命力,能够让她摆脱消极的自我暗示,打破被垄断的林业,成为一名举足轻重的专家,甚至在顶级期刊《自然》上发表论文。可见没有被稀释能量的女性,可以作为理工科专家走得很远,甚至与男性比肩,扭转以“牧师”为首推崇皆伐的政策制定者。
森林这个行当以前之所以被男性统治,不是由于力气,而是变幻莫测的危险,如果你不熟悉森林的习性,你就有可能被它豢养的守卫吞噬,在加拿大森林,最常见的是灰熊和黑熊。“她从学会爬行的那一刻起就喜欢吃土,”森林馈赠给她无数次的化险为夷:第一次她无意中把差速锁锁上,卡车无法发动,避免在泥泞的路上开夜车,引起更大的麻烦,熊也没有一爪子挥开她的窗户;第二次和琼一起,直面一只灰熊和两只小熊,她们迅速爬上花旗松,直等到落日,熊离去;第三次她怀孕时去滑雪,远远听见狼群的声音,被砍秃的花旗松目送她远离狼群。森林在暗处保护着她。
作为回馈,她操着质朴的语调,不停地向森林表白,“森林永远是我们生命中流淌的血液”“就像树木深深地融入我的血液一样”。森林在它人生的高山低谷永恒陪伴,永不缺席,父母婚姻破裂后,她作为林务员参加皆伐项目,划定砍伐的片区,开始对包裹树木根系的菌丝产生兴趣。当她失业的时候,有人给她提供了一份合同工,调查高海拔皆伐区清除杂木的效果。她认识了爱人唐,他是一位教授的研究助理,研究森林采伐对土壤长期生产率的影响。她无法从弟弟凯利的突然离世中走出来,在那之前她们刚吵过架,还没有彼此开口和解,结果她们永远都不可能再次交谈了,当时她刚刚获得阶段性研究成果,通过标记碳13和碳14,发现纸桦和花旗松会通过菌丝网络来回交换光合碳。1997年8月,她在《自然》期刊上刊发了自己的研究成果,这一成果登上那一期的封面。《自然》称她的发现为“树维网”。她的爱人唐向往纳尔逊,她却接受了一份温哥华的教职,她想要继续从事她的研究,最终接受了由于距离和目的,彼此婚姻的分崩离析。这时候她没有那么悲伤,因为她作为导师带的研究生和博士,已经在她的道路上走得更远,甚至开始研究树木是否能够亲缘识别。她被诊断患上乳腺癌,必须接受化疗,仍然继续与中国科学家联合调查树木之间是否有预警机制。她一直都是这样,她的生命故事,波峰波谷都和树木融为一体,当她无力面对癌症,她的朋友提醒她,“想想你想变成什么样子”,她面对枫树,幻想纤维和血肉相互交织,融入树的心木。
人作为动物本能的亲近自然,《素食者》里的英惠渴望从动物退化成植物,在狭隘的想象中,植物僵化、笨拙,只需要光和水便可生存。不仅如此,人们把达尔文的进化论奉上神坛,在社会学领域都套用“适者生存”的把戏,简称“社会达尔文主义”,结果苏珊娜.西马德挽救了成千上万作为杂木即将要被杀虫剂灭绝的桦树,她揭示出进化的悖论:世间万物皆有关联,腐烂鲑鱼的氮元素会埋进河流沿岸树木的年轮,母亲树能识别它的亲缘树,交流并输送碳,还会额外输送给群落的其他树种,以保证群落完好无损。这也是原住民古老的智慧,斯科克米希人、努查努阿特人、夸夸嘉夸人、钦西安人、海达人和特林吉特人,她们也是多样性的一部分,她们也值得被留存和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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