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28

看图写画  隔壁老王的奋斗小史

< 一 >

三十年的一个双抢季节，田里的小麦刚刚收割完毕，一位农民老大哥蹲左炕旁，一边呼啦呼啦地吸着他那自制的小烟管，望着比去年又瘦了一圈的粮仓，一边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孩子他爹，你究竟说个话啊，孩子都二十了，赶紧想个办法帮其谋个出路啊。旁边的中年妇女一边缝着衣服一边叨啰，看她的神情，恐怕世上最优秀的工匠师也解不开她额头上的眉锁。看他们家放置的家具，简单破旧得看了让七尺汉子落泪，不过全村的家庭基本如此。

本村姓王，就来个三横一竖，按村民说，我们不是梦想做王，这是对应生活的三餐一宿，简单顽强地生存在山地之间。

这里的空气真他妈的干燥，跟锅里的菜一样一点油水都没有，村里山贫地瘠的，小麦玉米都比邻村的矮一截，年青人都出外面赚钱去了，自己的小孩留在村里也确实不是办法，这是人生时代考验每个老农民的难题，长大的孩子何去何从?老天得指点下迷津啊，这将关乎孩子一生的命运。突然他敲净了烟斗，长叹了一口大气，不过眉头肌肉好似有所放松。

这样吧，听说村里的二狗蛋下个月要从湖南打工回来，他可是我们村外出青年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了，去年还买了台小收音回来，真不简单，不如让我们的小孩随地去闯闯，明天你准备挑几条亮点的红薯给他爹先造好关系吧。

中年妇女起了起身，用缝衣针挑了下已显昏暗的黄油灯，口里应了声"好"。

晚上八点，他们的儿子小王从外面回来，在灯光下映出一付年青刚毅的脸庞，1.78米的身高，宽胸额阔不肥不瘦，如果出现在水浒里，凭他的骨络绝对不输大刀卢鬼俊义，只可惜出生的平台很重要，人倩不如命倩，老天专爱治穷人。

儿子啊，你已经长大了，高中的学业也已完成，看我们的整体条件你也该知晓，留在村里也不是办法，爸妈已商量好了，想在下月底叫你跟随村里的二狗蛋去外面看看，凭你所学的智识和才智混得比他好应该不成问题的，行李的事你自己准备，但爸爸提醒你，切莫忘了带你的高中课本，在空余时间拿出来看看，你可以一贫如洗但不可以忘了读书，只有掌握了知识才能冲出大山，不要象爸样留在村里天天都是脸朝黄土背朝天，没有一个白天黑夜的，却依然为三顿发愁，乡村辛苦啊。

< 二 >

改革开放后，南方的经济已开始复苏，特别是几个经济特区那是一日千里。坐在飞奔铁路上的火车里，远眺两边林立的高楼，小王心里一直在翻滚，一个晚上的车程便来到了湖南长沙站，同伴二狗蛋赶忙催促下车。

九月底的长沙人来人往，大多都是赶校的大学生，刚出站不远，便看见一辆大巴车，前面摆了几张小桌，有几位学生模样的坐在桌旁，在桌边吊有一匹红布，用黑字写着"欢迎长沙有色金属的新生"，小王一看心里真不是滋味，不知道背包里的那份高中毕业证书能否登上那辆大巴车。二狗蛋说，走吧，我们都与此无缘，老老实实找份工做，攒点钱回家讨个媳妇才是正途，但小王的心里总是一直记住了那个披红大巴车和那些女大学生甜甜的笑。

在溁湾吃了碗小面稍作休息便又坐了12路公交往不知什么方向跑去，只是眼尖的他竞然看到了长沙有色金属专科学校的大门。看客们，看到母校了，心里有点激动。

下了车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江边二狗蛋租的铁皮屋，六七个民工挤在同一个破乱房里。一切都明白了，原来二狗蛋在村里吹说他是干村民们听不懂的室内装修活，那些话都是骗人的，真正的活竟然是在江边码头扛水泥挑红砖。小王望着一望无际的滔滔江水，两岸青青垂柳，初次出门的他想起了远方的父母，他多么想借碧绿的江水带去对家里的问候。

< 三 >

扛水泥的日子是那样艰辛，二百斤的水泥放在肩上，脚步是如此之重，从船舱里上肩，走过狭小的独木桥再背到大货车上，一共有100多米远，一袋5分，一趟可以赚1毛钱，小王用自己硬梆的身子和农村孩子坚强的毅力与命运展开了抗争，纵然喷得全身灰粉也不吭声，白天是在卖力中度过，晚上则在昏暗的电灯下拿出了高中的课本。

隔壁住的是位30多岁的女子，带一小女孩，几年前已离婚，她可是这个码头的总管，经常站在码头边看大家挑砖背水泥之类的，小王刚到码头，想必她关注得肯定最多。

既然是隔壁，来往那是迟早的事了，相互熟悉也就一个半月的时间。有一天小王在女总管的邀请下来到她家，里边收拾得倒也讲究，小王深深地被一把吊在墙角上的古红色吉他吸引住了，总管便笑着说，她以前爱弹这个，现在梦醒了，现实剥离了理想，老老实实地做了个凡人。

半年过去了，江边的垂柳依然是那样翠绿，长长的柳枝在江风中不断飘划。有时总管女儿做不出作业常叫小王去教她，久了，她女儿便笑叫他为:隔壁老王，唉，在风中雨中太阳下，小王真的老了许多。

不知何时，那把吉他便到了隔壁老王手中，一个下雨的黄昏，小屋里飘出吉他伴奏歌声。

再回首

云遮断归途

再回首

荆棘密布

今夜不会再有

难舍的旧梦

曾经与你共有的梦

今后要向谁诉说

……

忘不了故乡

年年梨花放

染满了山岗

我的小村庄

妈妈坐在梨树下

纺车嗡嗡响

我爬上梨树枝

闻那梨花香

……

< 四 >

89年的夏天，学潮袭卷了许多城市，很多大学生走向街头，在这背景下，经过老王不懈的努力，终于拿到了滚着"长沙有金属专科学校"字样的录取通知书，顺利地坐上了那个令他梦牵的披红大巴车，泪水，已不能宣泄，心里总是惦记着山坡间的梨树花和操劳的妈妈。

三十年过了，已是中年的老王故地重游，来到当年他背水泥的码头，只是事易时迁，这里早已成了桔子洲头风景区的一部分，当年的女总管也不知去了哪里，感慨之下，他掏出了手机，背对着湘江照下了一张照片。

江水依旧，

却不见了杨柳，

长长的大坝难觅当年情怀。

笑问身边渡轮，

你去了还可返航，

时光逝去能否还可重来。

嘣的一声，一把古红色的吉他随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