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形销骨立,她眼睁睁看着千千万万只黑色蚂蚁在寂静深夜啃噬苍白的脑髓,苍白的心脏,又在黎明苏醒时重新给它注入鲜血,自动填充成挥之不去的梦魔。白天,他撑起早已无力扶持的娇躯;夜晚,她又如挑了筋骨的废人,只想软绵绵躺进他怀里,像躺进温暖的军大衣,深吸一口气,蹭一蹭,又坚毅无比。
她想重新找到恶魔,告诉他,她想他,很想很想。有形的或者无形的,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无力独自承受。要释放,要燃烧,要把被灰烬奴役的自己撒遍他的体魄,填平他的每一个毛孔,贪婪地吮吸着他的气息。
可天堂和地狱的距离,仅在一念之间,只有当双方都思念到极致的时候,才得以重逢。
夜幕低垂,霜风蚀骨,落日像一颗昏黄的迷魂药,就着细雨滑进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天使强撑着靠在乌桕树上,夕阳逼出了她的影子,居然是一大一小的两个?不可思议!夕阳吓破了胆,像喝醉的老汉涨红着脸下了山。
两个影子难舍难分,是天使跟恶魔,他亲吻她的额头,手指刮过俏鼻,“夸大其词不用放大镜的吧?朝夕相处也没见某些人越雷池半步,这千里投怀送抱的,我真想要,你敢给吗?”
“除了无法放弃的,全都可以给你,我不想属于任何人和物,但我可以在某种名义上只属于你。我难以入睡,我痛彻心扉,我拥有很多很多沉重的爱,全都捆绑着无法深究的责任,但没有一种来自你,纤细、美好、自由,所以我挣脱了束缚来告诉你,世界上真的会有跟父母之爱同样纯真的爱,你相信了,我的信仰神殿就不会坍塌。”
“ 属于是很轻贱的一种身份,活着只应属于父母,死了只应属于大地;晚上睡不着是因为白天的愚蠢点亮了整个夜晚,白天犯困是因为夜晚的清醒掐灭了全部神经。我当然相信有这样的爱,但我不觉得历尽苦难的自己会这么幸运;要缓解痛苦吗?抓蝴蝶的人只要不松开拢住的手指去瞧里边,那份确信抓住了的欢欣雀跃便可保存至永久。”
“他还是不肯相信,或者我只是他,发泄的······”不敢再细想, 天使钳住恶魔的十指,用力收紧,似在施以拶刑。十指真的连心吗?那我也要让你痛上一痛,同甘共苦。她咬住恶魔的薄唇,像母牛温柔舔舐新生牛崽般啃噬着他蠕动的喉结、崎岖的锁骨。这座攀爬了无数次的圣山此刻就要到达巅峰,将它拔高再拔高,只为了欺骗自己,你也得有同样的高度才配与之比肩。其实就算他把道德的至高点压得跟峡谷一样低,她也会闭眼跳进去,平视如相同海拔的两岸,虽无法靠近,但灌满河水,架上心桥,仍亲密无间。
两岸有相同的风景,种着相同的红花绿树,它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在云端牵手拥抱,完成对彼此的嫁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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