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自由就去追

     

喜欢自由就去追

      活这么大，我一共晕倒过三次，一次在学校，另两次在家里。

        在学校那次最严重：一天早课，讲台上人忽然像失去重心似的要跌倒，感觉不好迅速坐到旁边椅子里伏桌子上开始迷糊，台下是二年级的孩子们，他们呆了一会儿， 就静悄悄地看书写字做自己的事情了。

        幸好一位同事兼家长给孩子送药发现，推来自行车让我手扶自行车去了医院。那时我在企业学校，医院过马路不远就是。医生看看我，说要抽血化验，针刚推进静脉，我便吐了一地，一下就昏过去了……

        等我醒来，发现躺在医院的床上，一位家长坐在床边，她一早上车间路过医院，看门诊门口挤了一堆人，就去凑热闹，竟然发现是我--孩子她老师，就这样她主动留下陪我，整个过程我不得而知。

        第二天学校电话通知我父母。那时父母住在农村，到我学校要转一次车。他俩一生没出过远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找到了我，父亲一脸忧郁，一声不吭，妈妈就在一旁掉眼泪。

        当初考师范是我自己报的，家人不知道，由于需要考前集中培训学习，学校要求住校了，我才回家跟妈妈商量往学校拿被褥的事情。得知原因，父亲当时很不高兴，他说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父母商量，我说我了解我自己，他说老师工作太苦，很累，也很复杂，我太单纯太正直学习也不错，应读高中上大学。那时是85年，我没那么多概念，除了上学，我的世界就是抓知了摸鱼虾逮青蛙蟾蜍青虫捉迷藏跳格子摸电滑爬犁拔草水库游泳这些烂头巴脑的事，而且我做起这些事来一点不费劲，至于读书，能考上个学校去念就行，没有远大志向，属于稀里糊涂报了师范，轻而易举走上教育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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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父亲也是教师，他知道其中的滋味，虽然他早出晚归乐此不疲了一辈子。   

        记忆中，他常一早起床，蹲在灶前烧火，妈妈在忙活，我常常睡眼惺忪胡乱洗把脸吃口饭就随父亲一道去学校。晚上放学我常在路边与同伴玩跳格子玩到实在玩不动了，才想起背书包要回家。

      到家里不爱写作业就拿起扫把扫院子，我分明能感受到父亲用不开心的目光在扫我，即使这样在姐弟们看来都胆怯怯的事，我也装作没看见继续干活。一句：作业写完了吗？嗯，一会儿。你没偷懒大人又能说什么呢？

      宁肯干活也不学习，这是我当时的算盘，这种劳动行为在现在家庭看来我会受到大大的夸赞，还可能会成为同龄人的榜样：烧火喂猪扫地喂鸡鸭鹅狗种菜收菜扫雪…，而我这种人在当时的班级里还是学习委员，不是沾父亲的光，课上我思维活跃，回答问题时会站起来手还会一直举到老师的鼻下让老师叫我；我写字最快，听写时我第一个写完老师念的字；干活勤快，干净，这是我的拿手好戏；文章写得好，当时是100分的作文，我常常是97、98，因为可写的东西实在太多，我又经历那么多好玩的事情，再从字典里找几个成语放进去，文章就会与众不同。老师常在本子上画好多红的波浪线，意思是：这些都是优美短句，再念给大家听。 

        有时想，学习如果天天光写作文就好了，那种元角分，时针分针，一会注水一会排水，跑一圈拉掉几人再去追人家一系列饶来拐去的事，老弄得我迷迷糊糊，我又常缺课，因为妈妈每到十月末要去很远的北山搂草砍拾柴禾，以备冬用，期间呆在亲戚家近一个月。等攒够很大很大的一堆堆山草木柴就由姑父帮忙借其单位卡车拉回家。保证冬天的炕整天都烧得热乎乎的，柴草使劲用也用不完。而这期间只有我和二姐轮流不上学，坐在家里看家。家里房子又多又大又长，并与另几户人家撇开居住，平时再作的自己这时竟一下子老实起来，孤单害怕，会一动不动坐在土炕最里面的窗沿前，眼巴巴的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着父亲的自行车出现。

        每周三天，这样数学被拉下来了，我就有了头痛的对像，有了父亲晚上的辅导与我自己内心不安与煎熬，有了下巴左侧的馒头似的淋巴结肿大，又有了一上学就考试，我的元角分没学到，终生考试第一次吃了鸭蛋，可我依旧是学习委员。

      现在想想，老师让我做学习委员是有道理的，多年以后，全班30个人只有体委和我离家都做了老师，其他人在考试路上全军覆没。

        而我依旧秉性难改，我现在才想，妈妈那时一定寻思像我这样没个女孩子的样对象都难找吧，就像二姐夫与二姐热恋时看到我都读师范了还那股子不可思议的行为，扔了一句：这样作将来谁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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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照应，到婚龄我便按时有了对象，成了家，没用父母操心，还是那个样子：不用你们管，我嫁给他我愿意。爱人当时要是听到这句话应该宠我一辈子。事实是他没听到这句话也宠我到现在，暗自窃喜。他不知道我多么让大人头疼，右脚中心的大疤痕就是小时候在水库睬河蚌被河蚌背上的尖翅割开的，当时妈妈胆战心惊地给洗净伤口敷上药，听到我哧溜哧溜地痛苦呻吟，气呼呼地扔了一词：活该。

      当了老师，我也一股子抓鱼捞虾上树粘知了下水库游泳的豪情，不费劲班级就有模有样，学生懂事明理，热爱学习开心玩乐，我爱玩也让他们玩。课上常常东一个游戏西一个游戏，一会笑声叮咚一会鸦雀无声，不知道他们中间有没有我当年的想法，宁可干活也不爱学习，最后拖拉着写作业，学校老师还觉得是好学生，感觉应该有又碍着这么好玩的老师的面子又不好意思有，这是我的影子。写那么多作业干嘛，搞得都不爱学习逃避学习了。我要保持他们那股掏鸟窝抓泥鳅捞青虾的热情。这样我少留作业，课上我们弄明白就行，剩下的时间干活去吧玩去吧，期末成绩还是第一。

      就这样一个乐观不费洪荒之力就把班级搞定的人竟当众晕倒，还躺了几天，床上还给中队长体委开会布置我不在这几天的学习内容，他俩要上课的内容及教法，不用学校派人代班，他们自己可以。事实上他们做得出人意料地好，锻炼了他们成长了群体……

        如此呼啦呼啦干了十来年，越干越简单，越干越寂寞。

        今天一个会明天一个检查后天一个报告再来一个表格跟着一个测评一个选举一个视察一个座谈一个一个的不痛不痒的事情塞进工作日程，周围色彩拳头掌声歌声冷气热气混在一起，眼睛发现杂质耳朵听见异音，脑袋分出岔道……慢慢一些人事走进了应该成熟却还率真的眼帘与大脑，心计世俗城府混进清澈的教育之水，熬心血的工作再去费心思扒拉大脑里的层层纹络，很容易疲惫，一旦倦了累了，发现的负面东西会渐渐增多，心里的天平会逐步失衡继而失望。

        这时抬头望望，哦，一片祥和又一片灰暗：食品做好了，你吃吧；路安排好了，你走吧，走到了就行。大脑被动运转，那股子敢上天入地满脑子好点子现在说好听点是智慧的东西都懒洋洋地躺在柜子里箱子里并自动上了锁。

      日子是按分秒计算的，每秒都应有快乐，在乐趣里运动没有疲劳没有年纪没有你我，缺乏热情创造想像，被动地去做这做那，丢掉了积极主动，我学会了等待。

        初始我是挺开心，我不怎么用脑了，真好。我甚至羡慕清洁工的工作。我寻思，如果干这活我会豪情万丈一丝不苟。

        而后的日子我逐渐发现我的思维、想像、潜力、创造力…有被磨平磨掉的危险，更可怕的是秉性中的热情与执着—可能有点职业的精进在悄悄隐退。

      我开始彷徨，常听说要活在当下，可是那么多细小的当下都跑了，我活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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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按时上班下班，遵守时间，可我却浑身不自在，原来我一直是被自由滋养大的，它充满忘我、愉悦、智慧、进取、无争、协助、博爱、温暖……自由是一件多么让人舒服的东西：空气是清新的，人是笑眯眯的，山山水水都是绿茵茵的，阳光下的牛啊马啊鸡啊鹅啊……都那么惬意。

      这些是我自己快快乐乐创造的自由，它被我装在初心里，不管怎样，我怀念自由，向往充满色彩味道形状温度变化的日子，它带给我快乐、童心、踏实、向上的力量……

      擦把汗，我还得在琐事堆里，扒拉出我的初心，翻找到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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