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父亲的最早记忆很模糊,断断续续的几个片段,也分不清谁在前谁在后,都是生活的琐事,也没有什么主线,但就是这些小事勾画出了父亲的一个轮廓,犹如画家素描人物,最初几笔,看似随意,实则决定了整个画面的布局。
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在兴起盖楼房之前,家家户户都种树,无论屋前屋后,但凡有空地都要栽上树,我家也不例外,院内院外都是泡桐树。
记忆中,有一棵树入春很久,但仍然只有寥寥几个枝头长出了新叶,这是即将死去的征兆。父亲找来三五个邻居,准备将其伐掉。这对常年在生活在农村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挑战——一人上树伐去旁支,两人在下贴地拉锯,两人用绳固定倒地方向。一切按预期有条不紊进行(估计也没想过会出啥意外),但就树木在到底的一瞬间,我因贪玩突然跑了出来,正处树倒的方向。不幸中的万幸,我跑的比较快,只是被树梢蹭到,但巨大的冲劲还是把我砸翻在地。父亲很生气,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了我——虽然只是简单的在屁股上踢了我一脚。我没有哭,父亲也没有再追究,但父亲那严厉的眼神彻底的印在了我的心里,即便到了现在,那严厉的眼神依然时常浮现。
后来,父亲为了改善家里面的生活外出打工,什么时候走的确实没有印象,只知道突然间家里面就只有妈妈和我们兄妹四人了。母亲变得更加忙碌,我基本都是早上被邻居接走,晚上送回来,至于干什么去,母亲不问,我也不主动说,因为偷红薯、捉青蛙、追公交车已经把我折腾的筋疲力尽。直到有一天,父亲回来了,带来外界很多我认为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的三样我记忆犹新:擀面杖、铁锹把和方便面。前两样家里面一直用了很多年,至少我小学毕业的时候还见到过。最后一样很新奇,至今非常清晰的记得当时的对话:
“俺爸,这是啥?”
“方便面,可贵了,就买一包”
“咋吃啊,好吃不?”
“当然好吃,不用煮,熟的,直接吃”
“你们别着急吃,给你妈尝尝”
然后就是四个人疯抢这吃,吃完发现还有一包不知道是啥的东西没有吃。父亲看了看说明,说这个可以下面条吃,是好东西。我们四个更加欣喜若狂,现在想想,来到我家的第一包方便面,父亲至始至终都没有尝一口。
再后来,我要上学校了,没有幼儿园、没有学前班,直接小学一年级。我听年长一点的邻居说,学校老师会打人,我死活不愿意去。母亲百般劝说,我就用一招来抗议:死死的抱着一棵树不放手。没办法,母亲把父亲叫过来,我采取同样的方式抗议。父亲啥也没说,就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立马怂了,乖乖的拿起了母亲亲手缝制的书包去了学校。
现在想想,用眼睛瞪,这是父亲当时对我最严厉的惩罚措施了。但不知怎么的,我就是怕他瞪我,怕到了骨子里,没有什么理由,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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