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快来，快来，这就是我给你介绍的媳妇儿，你看看咋样？”一个皮肤黝黑，穿得破旧不堪，黑乎乎的手指几乎能压出黑泥来的妇女拉扯着一位腼腆的男子说。

        对面的女子是村里少有的白皙的脸，梳着中规中矩的两条麻花辫，穿着朴素干净。这是刘仁对李彩儿的第一印象。

        李彩儿害羞得低着头，脸上泛起两抹红晕。

        “挺好的……挺好的……”刘仁挠挠头，黝黑的脸上泛起喜悦的红光。

        “哎呀，是刘大妈呀，快进来，快进来。站门口干啥呢？不要见外。彩儿，赶紧让刘大妈进来。”彩儿的父亲听见声音，赶紧吆喝着让他们进屋。

        “你看看，哎，这马上就成亲家了，不用这么客气，我就进来了。”刘大妈笑着和刘仁、彩儿进了屋。

        家里虽然破败，但特别整洁。彩儿爸拿着洋瓷碗给刘大妈和刘仁从瓮里舀了两碗水。他们坐在了炕沿上，彩儿爸拿起烟斗，吧嗒吧嗒抽着烟。

        “彩儿爸，我说了这么多媒了，这次轮到给咱彩儿说了，肯定是要说个好人家啊。我家刘仁你也知道，村里出了名的老实娃，人还勤快，和咱彩儿肯定合适。你觉得呢？”

        “我知道刘仁是个老实娃，我彩儿也勤快，我觉得挺好的，我彩儿从小没有妈，我就希望我娃能有个好归宿，哎。”

      “这你放心，我说媒你怕啥，这两边都是亲亲的，还能亏待谁吗？你说呢？”刘大妈坐在炕沿上，拿起洋瓷碗喝了一口水。“你要是同意，咱就把这事订了，两个娃也都老大不小了。刘仁新房都盖好了，刘等着娶媳妇呢。”

        “彩儿，你觉得行不？行这事就订了。”彩儿爸拿着烟斗看着一旁正在扫地的彩儿。

        “爸，我的事你做主，你觉得行就行，我没啥意见。”

        “那些事就定了，彩儿爸，你觉得呢？”刘大妈有点兴奋地拉了拉刘仁的胳膊，示意他说几句。

        “我觉得彩儿挺好的……挺好的……”刘仁憋红了脸，说话结结巴巴。“叔，你放心，我……我一定好好对彩儿……”

        “那就好，那就好啊……”彩儿爸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一瞬间又有点恍惚，呆呆的。

        “那这事就这么说好了，接下来就是选个好日子了，你也知道刘仁爸妈去世的早，这孩子就是我和他伯帮衬着，他就是我的亲儿子，这是我一定办好，让咱彩儿风风光光地嫁过来。”刘大妈年过半百的脸绽放着兴奋的笑容，皱纹一朵一朵地散开了，这个女人，好像也没有那么丑。

        “好啊，彩儿嫁了也算是了了我和她妈的心愿啊。”彩儿爸心里是感慨万千的，心酸的、沉重的、欣喜的，一瞬间都涌上了心头。“好啊，好啊，那你们吃了饭再走。”

        “不吃了，这就回去了，接下来就订个好日子，然后我们也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刘大妈和刘仁说着就从炕上下来。彩儿爸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又重新坐在炕沿上抽着烟。

        彩儿等他们出了门，才偷偷望了几眼。刘仁高大的身躯、黝黑的皮肤和害羞的笑，一直回荡在彩儿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彩儿觉得，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脑袋里长草了，堵堵的，很难受，但又期盼着。

        “彩儿，爸对不住你啊，没钱让你上学，耽误了你啊，不然你现在也应该是个大学生了，走出这山了。”

        彩儿是村里少数人中受过教育的，无奈家里太穷了，高中的时候只能辍学回家种地。彩儿对父亲没有埋怨，她勤劳、善良、美丽，诚恳而踏实地活着。也梦想着走出这大山，但也就是想想。

        “爸，你说啥呢？这都过去多久了。你看，我能陪在你身边多好，咱现在也生活慢慢好了，我妈要是看到这些，欣慰都来不及呢。”彩儿安抚着父亲，端了一碗水过去。

        “哎……彩儿，这就要出嫁了，你觉得行不行呢？爸亏待你了啊……”彩儿爸混浊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在年老的脸上，一时半会挂着流不下来。

        “爸，我觉得挺好的，我也到该结婚的年纪了，你不担心了，刘仁挺好的，我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爸，你放心吧。”彩儿看着父亲的脸，内心充满了不忍。这个曾经像大山一样的男人，在失去妻子后，像是失去了生活的动力，为了女儿，又一直隐忍着，日复一日机械地重复着好多年。女儿要出嫁了啊，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