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莲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芦笋,回家,放在水池里,仔细地洗净,又用水冲了一会儿,捞出,放在滤网里控水,水控干净后,用小刀切成块儿,再放到搅拌机里,搅成芦笋泥后,她把芦笋泥放入冰箱冷冻起来。这是她听一个台商说的,治疗癌症的最新偏方——芦笋疗法。
万萱移植骨髓后,各项指标都趋于正常,显然,骨髓移植是成功的,她卖掉了自己当年结婚时,母亲给的房子,现在,她的一切状态都很稳定。不同的是,当年的“梅花鹿”变成了“白熊”。
近一年来,荷莲总是和莱斯,还有他的崇拜者——钢琴系的研究生书桐一起去医院。
她把厨房收拾整齐,准备出门,回头,看见八仙桌上有本弗洛姆的《爱的艺术》,才想起,这本书都在家里搁了快半年了,早该还给书桐了。
她轻轻掸去封面的浮尘,把书放进挎包里,拎起盛着芦笋泥的保鲜盒,带上门,去医院看万萱。
她乘上公交车,车窗前闪过越来越陌生的城市的景象,繁华掩盖了古城旧陋的容颜,同时也掠夺了记忆的童真。
所以,荷莲习惯了回忆,她常常感觉自己在设法抓住一切碎片,来修补她头脑中往事的素描。此刻,她想起了半年前遇到书桐的情形。
音乐学院租用商厦的顶层举办器乐培训,有时,还会办些大师的讲座。
那天,荷莲带着晓枫参加莱斯的公益欣赏课,课上了半截,儿子踮着脚尖往教室外面张望,荷莲没有理会,兀自悉心地听下去。
下课了,才发现晓枫不见了。
母亲焦急地在走廊的每间琴房里寻找儿子。走到楼梯口,是一间阁楼,隔着玻璃窗,她发现晓枫蜷缩在钢琴边,两只手捧着脸,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在角落里忽闪着,好像一只精灵猫。
“这是古尔德大师演奏的巴赫,你听听,风格不一样吧。”
“不,我还是喜欢您刚才弹的……”
荷莲轻轻地推开门,钢琴师回过头,清秀的面庞,现出纯净的微笑:“你好,我是书桐。”荷莲记得这白皙的面孔,薰衣草混合阿拉伯咖啡的香气重又飘入她的记忆之门,她想起来,这是莱斯的崇拜者。
“我喜欢你刚才弹的《小步舞曲》,你教我吧!”晓枫颤动着长长的睫毛,目光追随着书桐在键盘上滑过的纤长手指。
这样,书桐成了晓枫的钢琴老师。每周一次的课程让荷莲和书桐成了好朋友。书桐是个热爱生活的艺术家,会画速写、素描,他琴房的墙上贴着他的速写习作《练琴的孩子》,还有肖邦、贝多芬的头像素描,她感觉他应该属于那个逝去的年代。
那个年代,没有网络,没有短信,取而代之的是,蓝靛色笔迹的日记本和信筏。
其实,荷莲自己也明白,感觉的错位不过是个体的主观臆想,剥离掉的记忆,会在人脑留下一些痕迹,让你无端地生出一些幻觉,仅仅为了相似的凹痕,就断然以为能够贴住脑海中凸起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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