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

      老伴肺癌晚期，辗转大小医院，还是离他而去。

      走之前，她为他安排好了他以后的生活。卖掉了乡镇老家的房子，让他去市区儿子家养老，养老金支付生活费。房款分三份，两儿子各一份，他一份。一辈子这个家都是她做主，这次也不例外。
      先去了大儿子家。两口都是企业下岗，房子老式小套，只有两个房间。为他，只能在客厅挨着吃饭的桌子搁了个临时小床。每天他是最后一个睡着，第二个起床，夜里刚睡着就被马桶哗的声音惊醒。
      一个月结束，按照约定，他去了二儿子家。第一天，媳妇就挑明，每天要他买菜。乡镇退休的养老金一个月只有几百块，支付了一千元的生活费，还要买菜，他不敢预想，几个老本能维持多久。最终达成共识，隔天轮流。
      两个儿子很像他，在家都不做主。（点击下面双箭头，阅读全文）
      大女儿总是舍不得父亲，单位有旅游的名额都让他出去散散心。趁女婿出差，还把他带回家住上几天，烧点他喜欢吃的，买点新衣服给他。女婿是公务员，房子很大，装修得也很漂亮。女婿特爱干净，一般情况，女婿在家他不怎么去，怕又用脏了什么东西，脸色不好看。再说，他也不过意，分家产几个女儿一分都没有，老伴看病大多是大女儿服侍照顾，还偷偷地贴了不少医药费。
      二女儿是他最放不下心的，有精神病，常年吃药。精神正常时，女婿也会带他去住几天。在她家，看到女婿每天起早贪黑，外面什么活都做，还要照顾家庭孩子，他心里不好受。
      小女儿是他最疼爱的，本来生活还算富裕，几年前女婿做生意亏了，几乎倾家荡产，一家三口挤在租的屋子里。他没事也会去看看，偷偷塞点钱给她。
      他想了想，还是一个人生活吧。
      回到老家，与买老房的住户商量，腾了一间放杂物的小屋。他感觉一个人也很自在。
      老邻居们看他身上衣服老是斑痕点点，油亮亮的，劝他，找个伴，帮洗洗烧烧。
      中介带了三个让他挑选，个个涂脂抹粉，笑容艳媚。他看不惯，不能接受。他心里很清楚，是要找过日子、会照顾人的人。结束时，三个人还半是玩笑地索要了五十元，说是买下午茶吃，他认了。
      有一天，他昏倒在地，是自己醒来的。
      儿子把他带到了城里，送进了养老院，他的养老金也只够最低档次。
      邻居去看他，护工打开房门，昏暗的房间里，一个人卷缩在床的边角。
      曾经的他，每年过年过节，老伴在家做好了肉圆、鱼圆、藕饼，还有各种半成品年货，分五份，他骑自行车十八里，到城里一家一户送给五个儿女。一路上乐不可支。
    一晃，他老了。
    五个儿女，说起来都不算忤逆。也有两个孙子，别人都羡慕他有福气。
    他是我妈家老邻居。邻居们也常议论，孤身一人时养老靠谁？有人说儿女可以依靠，不可依赖。有人说，靠儿女不如留点钱靠自己。也有人说，有个圈子，聊聊天；有个爱好，打发时间；有点钱，留着，能解决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