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回来了!”不知是哪位丫鬟交唤。
宋夫人,周姨娘此时正坐在承恩堂内品着前日刚进贡的西湖龙井,一听到这个消息,忙欢喜得整理衣衫,命下人出门迎接。
下人门皆迎到大门前,门前早婷了七七八八个金顶大红轿子,锣鼓喧天,侍从无数。
汪家大公子前些日子刚上任翰林,得皇上赞誉,风光无限,此时回家省亲,一是探望家中老母,二是汪大公子在翰林时有一好友,风流倜傥,妙笔生花,两人性情相投,汪大公子看他有龙凤之才,自能成才,固同邀。
“二公子,听说大公子今早就会回来,此刻怕是要到了吧?”一个穿青色对襟大褂,发髻上穿金戴银的丫鬟一边收拾着被铺,一边说。
二公子半测半躺在湘妃竹椅上,一手靠在桌上,一手捧着一卷书。
“嗯。我知道了。”
另一个温柔娴静,青衣素髻的小丫鬟也说:“英姐姐说得没错。听说大公子还带了一个人呢。”
“哦?”二公子有些好奇,随后轻轻一嗤笑“怕又是个狐朋狗友罢了。”
“公子快别这样说。”英儿忙瞅了瞅四周,所幸其他丫鬟只是在外面打扫侍弄花草,不然就是赶着巴结大公子去了,这书房里一时竟只有主仆三人。见无人,英儿叹了一口气:“如今大公子赴职翰林,只怕越是不同了。”
二公子翻了翻书,皱了皱眉头:“不过是庶出,从一个歌姬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听你们说得,多金贵似的。”
小丫鬟慌得赶紧劝道:“公子慎出此言啊!咱们不比那些小户人家,哪里来的那么多嫡庶分别呢?。咱们府里,庶出嫡出都是一样的,不然三小姐能那么撒娇?况且大公子是长子,深得大人器重,只怕……”
“只怕什么?”二公子合上了书,淡淡地笑道,那笑容淡得像清晨的雾霭,说:“我舅舅是当今丞相,他汪凤思可比?不过就是会卖乖,惹得娘和爹多疼爱些罢了。”
“虽说庶出嫡出都归夫人名下,公子的舅舅也是大公子的舅舅。”英儿有些幸灾乐祸,“可丞相大人哪回不是赏赐咱们公子多一些,这不,上次赏的金银玩意儿,还不知道往哪儿放呢!”
“知道就好。”汪二公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丫鬟还想再劝,英儿说:“小娥帮公子沏壶茶吧。”
汪二公子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读着书。
小娥叹了口气,只得提着茶壶离开。
承恩堂那边。
“儿子见过娘,姨娘。”汪凤思行了一个大礼,跪在地上。
“我的儿啊……快起来。”宋夫人抹了抹眼泪,虚扶一把。
汪凤思起身,眼角带泪花。
周姨娘也是默默流泪。
下人们见此情景,忙挤出几颗眼泪来。
一时间,承恩堂内竟是哭声不断。
“快过来让我瞧瞧。”过了一会,止住了眼泪,宋夫人说,拉过汪凤思的手,“可是又瘦了。”
汪凤思笑道:“娘别担心,儿子没事。倒是娘较上次又是美貌了些。”
宋夫人笑了笑,说:“你这孩子,就是嘴甜。娘老了,人老珠黄了。”
“儿子说的是实话。”
正当汪凤思奉承之时。
周姨娘说道:“诶?这位公子是?”
宋夫人这时才注意到汪凤思身后还立着一位二十出头的俊秀男子。
汪凤思忙回答道:“这位是儿子在翰林的好友,姓李,表字太白。”
宋夫人见李太白面容不凡,很是喜欢,说:“公子快请坐。莫怪咱们礼数不周到。”
李太白潇洒一笑,不甚在意。
“既然有客人何不早说。珠儿,上茶。”宋夫人吩咐道,“叫伦儿过来。”
汪凤思笑说:“我这位朋友,诗赋极好。”一边说,一边向周姨娘示意。
周姨娘会意,说:“我们三小姐倒是极喜欢诗赋呢,何不叫三小姐也一起出来?”
宋夫人摇摇头,说:“闺阁少女,怎么能见外人呢?”
汪凤思笑说:“这又何妨,今时不同往日,妹妹乃大家闺秀,又是丞相侄女,多结识些名士也是好的。”
宋夫人本溺爱,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几个下人丫鬟出去,三人闲谈,不过是些官中之事,李太白闲坐着也是没事,自不再提。
“二公子来了。”丫鬟掀起了脸子。
语毕,汪二公子便走了过来。
汪二公子不喜欢金银之物,所以平日只穿青色衣裳,最多绣几朵云彩梅花之类的,头上只系着一根绿梅色发带,末端缀着几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容色端雅,眼里含笑,行动如风,举止似月。
“哥哥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汪二公子笑道。
“弟弟喜欢清净,怎么敢打扰弟弟雅兴呢?”汪凤思回笑。
不像汪凤思般,汪伦只浅浅作揖,向宋夫人问好。
“怎么不见过你周姨娘?”宋夫人笑道。
汪二公子笑道:“我是主子,周姨娘是良人,岂有这个道理?”
这话说得直白得很,汪二公子挑衅地看了汪凤思一眼,嘴角那抹微笑还是不变。
周姨娘当即拉下脸来,别过脸不看他。
宋夫人忙说:“这话糊涂了。”刚想出言呵斥,宋夫人见李白在侧,也不好发作,只说:“李公子别见怪,这伦儿脾气古怪得很。”
听到这话,汪伦才想起小娥说的“大公子带了一个人”,于是顺着宋夫人的目光向后看去。
李白也正好盯着汪伦看。
两人皆是玉树临风,皎如明月,李白清如夏荷,汪伦秀如春桃,各有各的韵味,就像春燕撞进了花丛,流星滑过天边,汪伦清晰地看见李白眼瞳里的倒影,李白也清楚地看见汪伦睫毛的颤抖,这意外的四目相对,两人皆是有些惊愕。
“三小姐到。”
话还没说完,汪三小姐便大步跨了进来。
“哟?我来的不巧了?”三小姐俏皮地说。“怎么二哥哥和一个男子这样瞧着呢?”
汪伦忙收回目光,尴尬地咳了咳。
李白笑了一下,说:“二公子生得好看,我多看了一眼不行?”
汪伦不理,自己入了座。
“夫人也是有福,二公子生得这样俊。”李白说。
宋夫人也是笑道:“我这三个儿女,也是汪伦生得讨人喜欢一些。”
“得亏二公子喜欢清净,若出门去,可得嫉妒死那些女人呢。”
三小姐眨了眨眼睛,说:“是啊,连我都嫉妒二哥哥呢!”
李白笑说:“以后不知道哪位姑娘这么有幸,能和二公子结为夫妻。”
周姨娘奉承道:“模样又好,又是咱府里的嫡出公子,金尊玉贵的,也不知道有哪户人家配得上。”
汪凤思笑说:“姨娘快别取笑了。妹妹快坐。太白,我看你刚才不说话,怎么现在开口闭口都是我弟弟?”
李白打开了话匣子,也不拘束,哈哈大笑。
三小姐坐在汪伦旁边,“嘻嘻”地笑。
“你笑什么?”看着自己庶出的么妹这样,汪伦又气又好笑。
“无事无事。”三小姐摆摆手。
汪伦端坐着,又下意识地看了李白几眼。
汪凤思见李白心思不在三小姐上,引荐道:“太白,这位是我妹妹,闺名鸾。妹妹,这位是我翰林好友,你自小喜爱诗歌,有什么可以向他请教。”
汪鸾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汪伦插嘴道:“哥哥就这样把妹妹的闺名告诉旁的男子,很是不妥。”
汪凤思笑说:“太白是我好友,人品自然可信。”
“哥哥好友甚多,难保个个都是好的。”
宋夫人说:“这是什么话?我看这位李公子很好。”
“李公子自然是好的。”汪伦说,“若哥哥同别人也这样,那就是坑坏妹妹了。”
“这道理我自然懂。”汪凤思笑说,“弟弟且放心。”
“不是我放不放心,只是我难放心。”汪伦喝了一口茶,说:“我就只有一个妹妹,虽然是庶出,但自幼一起长大,情分自然不比旁人。”
旁人是谁?含糊不清。
三小姐笑道:“二哥哥对我好,我是知道的。”三小姐眼睛一转,说:“只不过以后要被嫂嫂抢走,就不疼我了。”
汪伦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小丫头们忙过来帮他整理衣衫。
“怎么这几日你开口闭口都是这个?”汪伦问。
“我也是替二哥哥着急嘛。毕竟二哥哥都十六了。”
“旁人还在这里,别胡言乱语了。”汪伦看了看李白。
李白只对他笑,汪伦忙转过头。
“女人都是善妒忌的,况且哥哥生得这样好,那人定是越发放不开手了!”汪鸾说。
“闭嘴吧!”汪伦无奈。
李白说:“三小姐说得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我若是二夫人,定日日夜夜守着他。”
“你们……”汪伦无奈扶额。
“李公子说得真好。”汪鸾笑道。
汪凤思见自己插不上嘴,于是起身说:“儿子今日劳顿,实在有些困了,先告辞。”
宋夫人也点点头说:“快去吧。”
汪凤思起身告退。
周姨娘也告退。
宋夫人说:“今晚家宴,还请李公子赏脸。”
李白倒也不推脱,应了下来。
汪伦说:“李公子可是要住一段时日?”
李白笑说:“公子想让我住多久我就住多久,可否?”
汪伦红了脸,说:“没正经。”
宋夫人说:“既然是客人,就多住几日吧?我们还有几间上好的厢房。”
李白点了点头。
汪伦白了他一眼,起身告辞。
几位丫鬟跟着汪伦。
汪伦飞快地走出去,头上的发带晃晃的。
身后李白追了上来:“诶!等等我啊。”
汪伦也不回头,抓紧了脚步:“我为什么要等你?”
李白快速上前,拦住了汪伦,嬉笑道:“公子又不是良家妇女,我也不是采花大盗,公子怎么这么急?”
听着李白的“良家妇女”,“采花大盗”,汪伦不觉想起月老庙前被李白当成女子调戏的事,怒目圆睁,冷冷地说:“滚开。”
李白倒也识趣,当着这么多丫鬟的面,也不好把那事说开,只得放走了汪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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