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桌上放着一杯早已被霉菌腐蚀的清茶,屏幕上爬满各种黑白的蚂蚁,泛滥这不知是怎样的情愫。
“你说过会回来娶我的,你说过的……”
嵇生他爹患了不治之症,他把他本准备进京赶考的盘缠全都做了棺材本,却可惜了他一肚子墨水不知到底该往哪儿倒。
“嵇生,文姑娘来看你了,你快出来。”门外一大嫂冲着里屋说。
“这就来!这就来!”只听见屋里男子憨厚老实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那木门“嘎吱——”像是将死之人骨头关节处快要断裂发出的声音。
从门里走出来的男子很是俊秀,五官和衬,面色清秀,头上还带着未解的孝布,一身孝衣拖着瘦弱的身板,袖口上的灰尘都还未拍去,一看便知这件衣裳在箱底压了多年,但这对他来说怕也已是最新的衣裳了。
“嵇生,昨日我见你的鞋破了,便连夜里给你做了双…你穿上试试是合不合脚……”文鸢将鞋递给他,只见她一袭暖蓝色长衣微微在风里荡漾着,就似那蓝天下漂浮着的散云般轻盈多姿,挺拔的鼻梁小巧地嘴唇和那双清澈的杏眼,任谁见了都会心跳加速心生爱慕。
“哟,嵇生好有福气,这城里谁人不知文姑娘做的鞋最暖和最合脚,你还试什么试,赶紧拿着呀,人家文姑娘一片心意街坊四邻可都看在眼里,你小子可别辜负了人家文姑娘的一片深情呀!”只见那大嫂叉腰一说一个劲儿,不过嵇生心里也都明白文鸢对他的心思。
“契大嫂说的是……”说罢嵇生拿过鞋,又伸出手去将文鸢牵过来说:“鸢儿,屋里坐吧,外面凉。”
文鸢羞涩地点点头,迈着平稳的碎步走了进去。
嵇生将一杯清茶递给她:“鸢儿,坐。”
文鸢坐下,微微呡一口清茶,抬起头看着嵇生:“嵇生,你还进京吗?”
“不了,如今我进京的盘缠已给我爹办丧了。再说,若我走了,你可怎么办……”嵇生说后头那句话的时候声音及小,也不知文鸢是否听清楚了,听明白了,只得涨红了脸再不吭声。
文鸢沉默好些时候,握着那杯茶迟迟不开口,嵇生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时不时地偷偷瞄她一眼,看着那水灵灵地样子很是动人。
突然文鸢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碎花布袋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又推给嵇生。
“嵇生,方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这些钱是我这些年做鞋挣的,你拿去作盘缠吧……”
嵇生看着那小口袋钱,上面绣着精致无比的花儿,含苞待放地。
“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鸢儿你若是这般对我,我嵇生何德何能!”嵇生连忙将那口袋钱推回去,只是推到一半又被文鸢给拦住了,他见文鸢眼巴巴地看着他,两人手都握着那口袋钱,文鸢脸上泛着些许红晕,晶莹透彻的眸子稍有羞涩,又带着一股子倔劲儿。
“嵇生!你是个博学多才之人,考状元对你来说不是难事,若你想娶我,那就去长安城考一个功名出来!到时候风风光光地将我娶进府里!”文鸢就似伯乐一般,认定了嵇生是匹千里马,将自己所有的家当都赌了上去,她哪里是图那些雍容华贵珠光宝气,她为的就是自己心爱之人不留遗憾罢了。
“可……”
“你若再推辞,可就是把我当外人去了,那我明天就答应嫁给胡哑巴!”
文鸢说着说着一股子倔劲儿便上来了,哪里还有三分淑气的样子,活像一个古怪精灵的野丫头。
“这怎行得!鸢儿,我去,我明天就启程赶往长安,你等我,待我夺得功名之时,便是迎你进门之日!”
嵇生慌了,生怕文鸢一气之下就真的嫁给胡哑巴,急忙之下便说了这番话,文鸢听了便更是铁了心要等他。
两人就这么坐着,唠唠家常,一壶清茶就见了底,文鸢见天色不早便回家了,脸上的红晕始终未褪去,她心里想着嵇生说的那番话,幸福便油然而生。
曲城是战乱时候留下的遗城,文鸢的爹娘就是在战乱时候被火烧死的,那时她只有三岁,她记不得自己是怎样活下来的,也记不得她爹娘什么样子,她只从街坊人口中听得她娘是京城钦点的绣娘,他爹只是一个平弱书生,自小对她疼爱有加。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哥哥,也在那场大火中丧命。
她本可以在这世间过着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但老天给她开了一个玩笑,夺去她温暖的襁褓,将她扔到那寒冷漆黑的冰窖里。但老天夺去了她的一切,却将她一人留在这世上无依无靠。
多么讽刺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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