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无意中看到一本封面很清新的诗集——《可以吃的诗》,封面上的黄绿色柠檬在这个夏天给我带来一丝视觉上的清凉。书名也很有趣,什么叫“可以吃的诗”?这样的书名,第一时间就让我想到了苏东坡和因他而得名的东坡肉。
这本诗集的作者是日本国民诗人石川啄木,我以前没读过他的作品,不清楚内容是不是也如同书名一样清新有趣,于是找来诗集一睹为快。
在本书的介绍中,有一个定语——强烈的画面感,我带着先入为主的印象去读这本书,企图印证这个观点的正确性。
随着阅读的深入,页码的数字逐渐变大,从石川啄木的短歌中,我确实体会到了画面感,他的诗让我想起了人生中经历的很多场景,哪些场景都很形象的展现在我脑海中,仿佛我就置身于现场,以第三人的视角在观看一幕幕生活的情景剧。
我想起了,哭泣的小侄儿,在嚎啕之后,走到镜子面前,做各种各样的鬼脸,最后成功把自己逗笑时,那种眼泪和鼻涕与笑容同在时的滑稽。
哭够了的时候,
拿起镜子来,
尽可能的作出种种脸相。
我想起了,少年时失恋的哥们儿,在被甩之后,坐在马路牙子上,扯着嗓子大哭的模样,那种变声期特有的嗓音发出的腔调,令夜幕下的路人避之不及。
少女们听了我的哭泣,
将要说是像那
病狗对着月亮号叫吧。
这些场景真实地在生活中发生过,并且,我想大约有很多人都有相似的经历。石川啄木的短歌非常贴近生活,强烈的画面感特别能引发人们深埋在记忆中的共鸣。
石川啄木的短歌读来生动有趣,有时也感受到孤独深沉。他会感慨:
事物的味道,我尝得太早了。
从诗中,读者可以看到他多次提到十四五岁时的自己,字里行间透露出对那个年纪的怀念,14岁和15岁的女子,对照他的婚后生活,不难发现十四五岁的年纪,他的生活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没有生活的压力,相对成年后的生活可以成为惬意。
当他成家之后,面对与母亲不和的妻子、生病的孩子和经济压力,他的短歌透露出他的压抑、他的孤独和愤愤不平。
半夜里睡醒觉得棉被沉重时,
几乎是这样猜疑了:
命运压在上面了吧。
由于社会生活和家庭生活都有些不如意,他内心焦灼,却无法向家人倾诉,他连睡觉时都觉得棉被重,可见作者在生活中遇到了很多不如意的事情,因此他内心的压力是非常大的。于是,他将内心的情感诉诸笔端,让诗歌成为他抒发情感的渠道。
他怀念的不仅仅有幼时的生活,有儿时自娱自乐的口哨,有一起读书一起玩耍的同学,还有学校后图书馆后边的秋草。
他将无法诉说的孤独融入诗歌,也将对亲友恋人的怀念和愧疚糅合为一体。
玩耍着背了母亲,
觉得太轻了,哭了起来,
没有走上三步。
背起日益年长体衰的母亲,感受到母亲的清瘦,激发了他内心的情感,还没走出三步就哭了。对母亲养育之恩的感念,和身为人子却不能让母亲快乐安度余生的愧疚将他淹没。
谁家没有长辈呢?谁不想让长辈的晚年幸福从容呢?石川啄木用文笔表达他内心细腻的情感,也通过场景化的描写,勾起读者内心的感动。
作者的笔下,并不仅仅用文笔表达内心的愤懑和生活的不如意,也会描写快乐的童年,和颇有趣味的生活体验,其中关于四季变换的内容占了不少篇幅。
秋季来临的时候,干燥的空气容易引发身体的不适,尤其是肺部。如果是我,可能会说:“秋天干燥,肺也不舒服,早晨起来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石川啄木则不同,他描述秋天到来给他带来的感受是这样的:
无缘无故的,
起来时觉得肺似乎变小了,
快到秋天的一个早晨。
肺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变小,石川敏锐地捕捉到了季节变化带来的感受,用他与众不同的方式表达出来,无比生动又用词精准。
从介绍中,我得知经典短歌历年来被选入日本中小学教科书。看完这本《可以吃的诗》我便理解了入选的理由。这么有趣的文字,这么特别的表达方式,这么丰富的蕴含在短歌中的情感,当然得让孩子从小体会啊。
周作人认为,石川啄木的歌是所谓的生活之歌,内容上注重生活的表现,形式上脱去旧例的束缚,清晰表达了社会思想。周作人对石川啄木的评价真的很中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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