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书评｜重读《沉香屑 第一炉香》

原创书评｜重读《沉香屑 第一炉香》

铜炉香散发的氤氲气息将空气填满，愈来愈浓，愈来愈烈，空间变得狭小而虚无缥缈，一切都看不真切；刚逃出虚空的虚空，又跳进时光隧道，沿时光逆流而上，任狂野的、混乱的风吹散心底残存的一丝理智。

也许葛薇龙这样的女孩子，压根就不必生活在旧上海，也不该到香港那样复杂的地方去。她本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但是，很不幸，她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着。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这本就是世上最无可奈何的事情。生而为人本有权利选择怎样过活，可是很多人放弃了，比如薇龙。

薇龙的姑妈梁太太是个阅历丰富、风韵尤存的半老徐娘。这恐怕是世界上大多数女人的愿望，岁月的齿轮向前辗着，却辗不碎娇媚的容颜。

薇龙自踏进梁太太家门开始，就注定要沉沦在香港污浊的空气里。她是一颗棋子，任由梁太太摆布。她沉溺在这种繁华和虚空里，不能自拔。

自从遇到混血儿乔琪乔——一个没钱，没才，好色又贪欢的浪荡子，薇龙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她的心，“……仅仅现在这样回忆起来那可爱的姿势，便有一种软溶溶、暖融融的感觉，泛上她的心头，心里热着，手脚却是冷的，打着寒战。这冷冷的快乐的逆流，抽搐着全身，紧一阵，又缓一阵；车窗外的风雨也是紧一阵，又缓一阵。”此刻，她的心里填满了小心翼翼的快乐。在乔琪面前，她变得自卑而不顾一切，而面对乔琪的背叛，她又变得疯狂而孩子气。离开梁家，回上海，似乎是她唯一的选择。她确实也这么做了，但是，她还能回得去么？

一切都回不去了。

是的，“乔琪不过是一个极普通的浪子，没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他引起的她不可理喻的蛮暴的热情。”

薇龙不过是个普通女子，也需要爱情的。

梁太太知道薇龙不会走，她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她有这个把握。最后的最后，薇龙也没有走，在梁家踏踏实实做梁太太的棋子，放弃了反抗。

我不懂，解放前的香港，是怎样一个混乱、肮脏、不可理喻的世界。

薇龙只能逆来顺受，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没有人逼她。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沦，在自编的牢笼里任似水流年划过脸庞，留下淡淡印记。

她最终还是和乔琪结了婚，却不快乐。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像炒菜没有放盐，做的再漂亮再诱人也是索然无味的。乔琪不爱她，只是利用她，她心里知道，但她愿意为爱付出，为爱牺牲。

她的哭，触动了我。她是后悔了罢！选择了一条大多数女孩子都不愿走的路，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也许有一天，薇龙会和她姑妈一样，世故、老练、无情、不择手段，变成第二个梁太太，将一切操控在手心，包括别人的命运。薇龙的命运原本并没有完全掌控在梁太太手里，是她自己跳进了这混乱的时空里，骄奢淫逸的浮华迷了她的心智，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她生这场病，也许一半是自愿的，也许她下意识地不肯回去，有心挨延着……说着容易，回去做一个新的人……新的生命……她现在可不像从前那样思想简单了。”

本来可以有另一条路走，离开香港，离开混乱，过新的生活，但是她放弃了，妥协了，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最后的哭，我觉得惋惜——一切都太迟了。

世间最可悲的就是你明明知道这是个让人沉沦的世界，还是要义无反顾地一头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