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作课

四幢旧楼像四合院的样子
围起来，车水马龙仅隔一壁
藤蔓新绿，缠绕那些浮游的
小颗粒状的怀旧。静悄悄的
院角又一次传来榨汁声。木工坊里
孩子的梨汁已开始悄无声息地
变黑

“我的果汁黑了……”泡泡似的惆怅
她很快就会知道变黑未必就是不好了
同时变白也未必就是好了。反之亦然
像有的人笑起来，洁白如铃兰
像这个漂亮的创意工坊，漂亮的店铺
并不能改变负债转出。反之亦然

“开这个免费体验课只有一个目的，
替我……宣传宣传。”
“实在不便，也……”他望向
阳光沐浴中的木作工具，它们
正闪着锋利的光而
静谧如午后沉潜的鱼

他曾试图建立什么。又中止
曾打算在生存的刀尖上
培植温柔、虚笼笼的菌群，那块人
推挤着人时，成分难辨的缓冲棉
而又中止

这个下午，没有人试图建立什么
（或更接近某种拆卸、挤出）
我们听凿子与木槌的声音，砂纸与木头
的声音——那些空空如也的语言
空空如碰撞的玻璃球

没有人试图感到悲伤
只有桃木，在剧烈的分割与
摩擦中，将精美的纹理缓慢交出
孩子指着锈迹斑斑的窗框
惊呼，“你看！”——许多木屑

舞动如精灵，攀着阳光
飞了出去。像一切的已构成
你在那里停留，那个地方不断
出现裂缝。许多明媚的日子
像许多一按就破的露水珠子

我并没有为一个风雨欲来的傍晚
找到哪怕一条新生的小路
那个窗口无限陈旧的雨夜像
流感患者的神经末梢般不可触碰
依然——

2018.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