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过人间的无常

夜深了，四足的虫子们未眠，仍喋喋不休的鸣着，幕布似的夜空中疏星点点，黑夜像潜伏在密林深处善良的捕猎者，温柔又神秘。

   一整天火炉里的柴火添了又添，小木屋里觅不见寒冷的踪迹。水壶里的水烧开后发出类似汽笛鸣叫的声音，直到壶盖被沸腾的开水顶起，开水溢出沿壶壁滴到烧红的炉壁上，发出惨烈的“嘶嘶”声，接着氤氲的水汽弥漫整间屋子。老头从屋外取来木盆，老妇人从药柜里分别取了夏枯草、夜交藤、寻骨风，以及红花、艾叶放入木盆。刚烧好的泉水沿盆壁倒入至半，草药的清香顿时盈满整间屋子。待水温降了些，老妇人试探着将双脚深入盆里，然后向老头投入充满温情的目光。老头将白天因采药弄得满是伤痕的手背到身后，回应给老妇人一个微笑。

   下了几日的雨，雨水浸透地表，菌类迫不及待地撑开伞盖，老头老太太挎着竹篓走进大山，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储备食物。各种菌类躲藏在潮湿的枯叶下，偶有拔节生长的长柄菇高傲地在树根处挺着身子。老头老太太每年冬天都会光顾这片森林，今年果然也没让他们失望，出山时两个竹篓里已装满了各种鲜美的野菌。

   黄昏的哀丽转瞬即逝，黑夜来得悄无声息。小屋内火炉里的柴火忽明忽灭，火炉边上晾着洗净的野菌。老头老太太很早就睡下了，老头取出床头早已泛黄的书本，轻声读起来：

    “当你老了/两鬓斑白/睡意沉沉/倦坐在炉边时/取下这本书来/慢慢读起/追忆那当年的眼神/神色柔和/倒影深深/多少人曾爱慕你青春妩媚的身影/爱过你的美貌/出自假意或真情/而唯有一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

     老妇人在老头沉稳轻缓的声音中渐有了睡意，继而沉沉睡去。梦里，老妇人回到了那个物资匮乏却让人无比满足的年代，战乱频繁，美丽温柔的她在任部队医务员时认识了同样青春英俊的他。年轻的爱情总是很容易就萌芽，但却是聚少离多。心系祖国的少年奔赴战场，战火纷飞中失去了右腿。少年自知已配不上万人追捧的她，于是对她日渐淡漠。她深知少年心意，少年一步步后退，她便一步步靠近他。战争结束，两个年轻人终于真正走到一起，也就此住进了彼此的心。

     老头爱怜地看着身旁熟睡中眼角溢出笑意的老妇人，替她把银发别到耳后。如今岁月静好，过去的日子变成茶余饭后的笑谈。老头熄灭了油灯，今晚没有星星，一轮圆月给大地披上一层素色薄衣。小屋里竹影斑驳，偶有冷冽的寒风在窗外逗留，似是不忍打扰小屋内的温暖。这样的夜，让人好眠。

  飞过人间的无常，才懂爱才是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