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搬家,所以在高二换了一所学校,返校那天,同学们各自谈笑风生,我显得格格不入,便找了一个靠窗座位,歪着头,托着腮,透过窗,望着学校的走廊发呆。一个男生从我的视线经过,停下,和边上的同学打招呼。他穿着校服,校服是白的,他穿在身上,很干净。我坐直了身子,总觉得有种熟悉感。我就一直朝着他的方向直愣愣地看,或许是被发现了,他侧过脸,稍愣,微微一笑。他笑起来很好看,似不刺眼却渗透人心的阳光。我皱着眉头,唉?等等,昨天在河边,准备回家时,水杯从手中掉落,是一个男生替我捡起,是他吗?疑惑的眼神再次和他相对,停顿一秒,我便转过头,他也离开。
后几天没有再看见他。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便想出去随便逛逛。站在马路的十字路口,看着马路对面的那家咖啡馆,隔着玻璃窗一眼就望见他,他呡了一口咖啡,翻阅手中的书。
我不由自主地走进那家店,推开门,挂在门上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起。或许是声音打破了平静,他抬起头,是你啊。
啊……恩你也在这儿啊。我胆小的不知道说什么,愣愣的站着。
不坐下来,喝点什么吗。他看着我窘态,歪着头问
哦……哦,好。我便坐在了他的对面。
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他问
那个,我刚刚搬家过来的。我低着头抠着手上的老茧,不敢看他。
这样啊,我也住在附近,这家咖啡店很不错,推荐!
我望了望周围,满屋的复古气息,淳淳的咖啡味从咖啡机中调皮地跳出,书架上放满最近的杂志,安静,干净。
对了,你叫什么,我叫梁然。
我叫夏晓薰……你一直都来这家咖啡馆吗?
对啊,周末没事就在这里泡着。
没了话题,陷入沉默,直到夕阳打在玻璃窗上,形成刺眼的一道白光。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拜拜。我起身,挪开座椅。
我也是,一起走吧。他开始整理书籍,一一放回书架原来的地方。
推开门,风铃又响了起来,喧哗的城市,没有掩盖悦耳的清脆声。
你家是哪边啊。我问
路口左边,你呢。
呃……恩一样。
同他回家的路上,气氛不再那么拘谨,开始变得轻松。
两个人的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我前面就到了。他指了指前方的一栋楼。
喔,那拜拜,我还要往前几分钟就到了。我向他挥手
看到他进了楼道,我开始狂奔,撇了一眼时间,糟糕!5.20了!
我呼哧呼哧的跑到家门口,小心地敲门,听见“踏踏踏踏”拖鞋快速移动的声音。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6.00了!老妈皱着眉头开了门。
我去附近咖啡馆坐了一会儿,忘了时间……
赶紧进来,洗洗手,吃饭了啊!
喔。我常舒了一口气。
后面几个星期的周末,都在咖啡馆碰见了他。
熟络了以后,像朋友一样,说说各自班里的事情,我抱怨着班里有些人实在惹人厌,他就静静听,时不时地笑出声。
我开始享受和他分享自己班级的趣事和烦心事, 开始享受在咖啡馆里和他面对面坐,开始享受一起和他走回家。我没有留意这些变化,直到某周,从周一就开始期待周末的到来,一下课我就呆呆地看着走廊,期待他从我们班前走过。
我突然慌乱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悄悄地喜欢上他了,想恢复成最初认识他那样,不看他,少和他说话。
可一见到他,总是控制不住。
真的,情窦初开了吗,或许。
就这样,高二从指尖缝流走,从那些美好的岁月中离去。
高三,学业日益紧张,不再常去那家咖啡馆,不再放学一起走。只是周末去补课的公车上,向窗外望一眼。
在某个节假日的前一天,放学早,他说带我去一个地方。
他用眼罩罩住了我的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我只能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上楼梯总会踏空,踉踉跄跄的。
他说,他还是握我手吧,我手臂现在被你抓的怪疼的。
啊…?哦。被他牵着,真好。
被他握着,手心沁出稍有粘性的汗,此时,让我们的手贴的更牢。
你在傻笑什么呀,到了!
……怎么有风啊,该不是楼顶吧!
对啊,你看周围!
我解开眼罩,是的,很美,站在高处,俯视繁丽的灯光,繁忙的人群,热闹的街道。
我特别喜欢这里,你呢。他回头说。
我点点头,我看着他。
不止这里,还有你。当然我没有说出口。
我感觉到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我,一直没放。
没有偶像剧的告白,没有老到掉牙的情书,什么都没有,但彼此知道。
或许,这也注定了离别的那天。
那天之后,我们和以往一样又不一样。
时间很快,迎来了高考,高考没有那么漫长,比起三年。
考后,是轻松的,回到一年前那样,在咖啡馆,面对面坐着,可我不知道,这是最后一次。
你考试考得怎么样。他问
我同时收到D城大学和本地E大学的录取书。但我说,我要去D城读书了,可我不接受异地恋唉。我知道,只要他说什么不可以,你留在这儿吧。我就会告诉他其实在和他开玩笑呢,我在本地读书,根本不存在什么异地恋。
可他很平静,什么时候的火车,我送你。
为什么不挽留我。我问
挽留?你和我说这些就说明你决定了,挽留,只显得苍白无力。他说
我愣住,呆呆地望着他,所以他无所谓么。逞能的我并没有告诉他事实,咬了咬嘴唇,后天早上9:00的火车,你来送我吧。我先回去了。
“恩”他应了一声。
我嗓子有些涩,微笑僵在嘴角,就在转身的霎那,貌似有什么一滴一滴砸在衣服上,它明明很小却重的像石头,隔着衣服敲在心上,一下又一下。我不想抬手拭泪,只想加紧步伐逃离他的视线。终于在无人街角,我垮了,泪决堤。
我曾认为会是高考葬送我的crush,却不料是亲手葬送。
两天后,他如约来送我。我们一路沉默,只是最后各自说了“再见,保重。”火车启动了,它在轨道上飞驰,离火车站越来越远,从大到小,到一个小黑点,再到再也望不见。这列火车,把我和他之间的那根红线彻底拉断,既使谁都没把那句伤人的话说出口,但似心有灵犀,再无联系。
一切都结束了。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迎来寒假的前一天,我正在整理回家的行李。手机冷不伶仃的响起,是班长的短信:
晓薰!校举办的高中同学聚会,周末,要来喔。
我盯着亮着的手机屏,随即又把手机扔在床上,继续整理。
时间不快不慢地流逝,终到那天,在聚会上看到他,与他的目光碰撞,点头微笑即过。他和他的朋友叙旧,我和我的朋友聊天。聚会结束后像以往一样,和他一块走回家。各自谈谈现在的学校,然后他说了很多,他女朋友,夌。忽然两个人都停住,沉默。
我先打破尴尬,你知道么,当初我可以在本市读书,只要你说一句挽留我的话,就会留下来。你这么说,我只能这么做,我脾气犟。我看着他。
他站住,回过头对我苦笑,是这样啊,我以为你是在间接和我说分手,我做不到死皮赖脸。
是场误会还是必然。不过说过的话,做过的选择,无论对错,也不再有更改的可能。
我说,或许,应该感谢这次离别,让你遇见真正对的人。
我转身,很洒脱。
他喊道,你走错方向了,是这边。
我一直没对他说,以前每次所说的顺路和他回家,其实都要等到他到家,再要反方向跑回家,所以总要晚上半小时到家。不过现在不说,也无大碍。
我继续走,喊道,我家在这边。
或许只有当离开青春不能回头的时候发现,人生最美好的感情,全扔在了19岁,什么都不懂,却懂得喜欢他。那时的喜欢,单纯,纯净,不渗杂质。
这次离开没有肝寸断的伤感,只有感谢。
谢谢你当初帮我拾起水杯,让我看到你。
谢谢老天,让我遇见你。
谢谢那些在咖啡馆的时光。
谢谢那个天台,见证了我们的故事。
谢谢你的微笑,曾经照亮我的青春。
然而我们
只是在人海擦肩而过
不再相遇
记忆终止
我们的故事迎来结尾
因为不是童话
所以
没有公主
没有王子
没有“快乐幸福生活在一起”的完美结局
可是
别说童话都是骗人的
因为我们
不曾属于童话
所以
有缺憾
在童话里不算完美
但在这里
也算完美吧
不管怎样
感谢曾经有你和有你的地方。
嘴角微微扬起。
我会记得
那个不属于童话的我们。
走到十字路口,红灯,停住脚步,回头,十字路口的左边被两个人,四个脚印所填满,右边,是我奔跑的步伐。现在,一个人,一步一步,让两个脚印慢慢覆盖右边的路。
喔,绿灯亮了。
那就向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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