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十年

　　“借我十年，借我亡命天涯的勇敢，借我说得出口的旦旦誓言…”突然刷到了一个很炫酷的视频，背景是闪闪的一层一层涟漪般的光影，有一点像是《哆啦A梦》里的时空隧道。

　　一个打理得很精致，身上穿得低调而奢华的男士对着麦用低沉的磁性声音唱着《借我》，我平时刷短视频一般都是看美女，很少被男性吸引，但这次，我鬼迷心窍般点进了他的直播间。

　　“感谢（抖音名称）【不想努力】来到我的直播间”在我点进来的瞬间，就被男人看到，他沉静而优雅地欢迎着我，直播间意外地没有人，观看人数只有我一个，顿时感觉有一种幸运和惊悚在里面。

　　“唱得真好听，唱尽了人生的沧桑和无奈。”我想为他暖场，于是试着发了一条评论给他。

　　“【不想努力】你是个年轻人吧，不努力躺平这种人生态度可不好。”男人睿智的眼睛似乎从我的ID背后读出了我的个人信息，洞穿了我所有的秘密，我一阵汗毛倒立，感觉不寒而栗。

　　我是个普通二本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今年23岁，学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当初选择这个专业的时候，因为分数也就那样，想选择的学校正好这个专业分数线低，而且听说这个专业和艺术生同一栋楼，我一个母胎单身的男生，怎么能放弃这个和艺术系美女搭讪的机会，于是当时就信誓旦旦报了。

　　现在毕业了，发现学艺不精，考公又没法考上，毕业即失业，分外惆怅，躺在家里，无奈地刷着短视频，不愿意劳动，不愿意奋斗，整个人格外地丧，心里想着，要是能够不付出努力，直接功成名就就好了。

　　“现在错过了很多就业的窗口期，努力没用，没有就业，找不到工作，暗恋的人离自己很遥远，越努力才知道自己越废。”我内心中有一阵愤懑不满、郁郁不得志的不平之气，于是疯狂敲击手机按键输出自己的难过。

　　“别着急呀，年轻人，你还年轻，未来有无限种可能性，年轻就是本钱。”男子不唱歌了，开始给我灌输心灵鸡汤，我一脸不屑，成功人士从来都是这样忽悠年轻人的。

　　“如果我们俩互换一下处境你就能理解我了，你已经在时代和机遇的加持下成功了，我成功不了。”我悲痛地打字，感觉自己越来越渺小。

　　“年轻人，不要妄自菲薄，我跟你互换人生是不太可能，但既然你现阶段迷茫，不想努力，那你愿不愿意感受下十年后成功实现心愿的你自己，看看你自己有多强大，代价就是你这十年的时光流逝掉了。”男子不经意间流露出狡黠的微笑。

　　“好呀，如果你能帮我实现，我叫你爸爸都可以。”我觉得很可笑，如果能换来自己的成功，多少年的时光我都愿意付出，可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魔法？

　　我打字之间，感觉到了身边的场景似乎转换了，我揉揉眼睛，房间里的陈设已经完全不同，墙变得斑驳更老了，我手上也没有手机了，正拿着一本书端端正正地看着，看着周围的变化，不禁想要骂娘，能变换时空是真的，可是为什么给我变成还是住在老房子里，这么穷的样子。

　　我赶紧放下书，去卫生间照照我的样子，卫生间一推开一股难闻的味道，镜子上也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我顾不上这些，擦拭镜子，看镜子中的我，果然样子变得成熟了一些，头上喷起了发胶，变成六七十年代那种夸张的大背头，显得有些油腻。

　　“我靠，不应该不相信然后回怼那个人的，结果现在咋办，十年的时光没了，还成了一个穷鬼，审美还降级了。”

　　突然有人推门，我的心跳不经意之间加速，眼前出现粉红气泡特效，推门的动作在我心中慢放，耳边传来TFboys的《是你》，“是你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是你真的是你，是你是你是你如果是你，让我遇见让我看到你。”

　　没错，来人正是我高中时暗恋了三年的校花学霸孟想，肤如凝脂、手如柔荑、冰肌玉骨、闭月羞花，一颦一笑风情万种，清纯中带着几分狂野，柔软中带着几丝挑逗，那时候的她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如今怎么会主动来我家？

　　“老公，我知道你有情怀，但是老房子咱们还是不要自己收拾了吧，请个阿姨来收拾就好了不是吗？”她用娇嗔的语气对我说话，酥得我心都快化了，我的鼻血不经意涌出。

　　“老公，怎么流鼻血了呢？上火了吗？赶紧坐下，仰头。”孟想似乎在为我着急，她用力按住我的肩膀把我放倒在凳子上，把我的头用力掰上去。

　　“力气还挺大，你学了武术吗？”我感觉到我的一把老骨头都“咔”地一声损伤了，不过此刻的我感觉是幸福的，我在十年后居然真的娶到了梦中情人做老婆，“你叫我什么来着，能再叫一遍吗？”

　　“老公，咱们都结婚八年了，你还是那么皮，前几年女性流行学武术和拳法，还是你支持我去学的呢。”孟想说着，又打了一下我的头，我有些吃痛，我才发现她的头发被烫成了八九十年代流行的大波浪，我不禁心生疑窦。

　　“走，咱们回家吧，反正爸妈也不住老房子里，你在这也没什么可怀旧的，咱们就回去吧”梦想拿出了一个很酷炫的钥匙，打开了一辆电动跑车，我有些心虚，我还没考驾照，怎么开车，再说，这辆车上的配置我都不认识，乱按可不好，万一出事了呢？我颤颤巍巍往驾驶位上坐，手脚发颤。

　　“你开呀！”孟想很疑惑，可是看着上面复杂的按钮，我没法动。

　　“我....我今天喝酒了，不能开车。”我手指呈兰花状，不知道该往哪点，于是我只能扯谎。

　　“我今天一直都看着你，你也没喝酒呀！”孟想脾气上来了，但她尽量保持忍耐，用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对我说，“况且，喝醉了酒跟打开无人驾驶有半毛钱关系吗？”

　　“哇，好厉害，现在无人驾驶技术已经这么普及了吗？关于这项技术的人道主义伦理已经解决了吗？”我看着孟想熟练地用语音打开自动驾驶，不经有些感叹，我决定坦白：“其实我是从十年前穿越过来的。”

说话时，我放了一个屁，“开启净味模式”车窗正好在此时打开，我后半句话被淹没在风里。

　　“所以现在是公元多少年？我现在多少岁？”我感觉时空似乎错乱了，回到家门口，是个中西合璧的建筑，哥特式建筑的花玻璃窗，配上漆了土黄色漆彩砂，感觉有点恍惚，我心中霎时间涌现出了无数个问号，为什么我们变回了以前的造型，房子为什么也像以前的建筑一样，真的到十年后我的女神嫁给我了吗？

　　“你今天怎么回事？真的玩起角色扮演了是吗？现在是2034年，我俩都33岁。”孟想没好气地跟我说。

“看来我真的穿越了。”我小声嘀咕，随后向孟想疑问般的吐槽到“那我们怎么这个造型呢？像上个世纪的人一样。”

　　“你不懂欣赏了吧，时尚是个圈，每隔多少年就换一换，可以轮回的，现在不都流行夸张美吗？”孟想半开玩笑地说到，我发现她的脸型，无论配多丑的造型，都那么完美。

　　“现在的审美有点子高级，我有些受不了。”我竭力吐槽道。

　　“我们不是约好了一起复古一下嘛，你要受不了我带了电子造型头盔，反正现在一分钟就可以换个发型和造型，可方便了。”孟想从房间里拿出一个有点像电动车头盔的东西套在我头上，“你自己换吧，反正我是不会换的。”

　　头盔的使用方式很简单，在一番研究捣鼓后，我终于换上了我最喜欢的韩式欧巴风发型。“哈哈哈，你现在的审美好土哦，像十年前一样，不过有几分我认识你时的青涩了。”孟想在嘲笑我，不过我觉得此时此刻，这种生活很幸福，有佳人在侧，有金钱在手，真是妙哉妙哉。

　　“这是市中心，我们住这样的房子应该很有钱吧。”我慨叹道，虽然这个房子有些老土，但在金融圈中央，即使其他地方的房价再怎么跌，这里绝对是城市中心。

　　“你最近脑袋是被驴踢了吧，怎么啥都忘了？这房子是我们刚创业时候买的，那时候还挺值钱的，现在市中心的房子不值钱，城郊靠在田野附近的别墅才值钱呢，那里空气好，没有污染，我们现在回来住市中心的房子不是在忆苦思甜吗？”孟想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不敢相信我是她认识的那个丈夫，不过我本来就不是。

　　“我是怎么发家的，怎么能买这么多房子呀？”我只好一脸无辜，不好意思地看着孟想。

　　“天哪，你不会是疲劳过度，提前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了吧。”孟想拿起电话就准备叫医生，被我拦住了，她坐下来，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跟我讲到：“你跟着你爸学传统农业发家，自己研读了《齐民要术》《农桑辑要》《农政全书》等农学典籍，不依赖科技，纯人工耕作，在市场上流通售卖口感一流的产品。”

　　“也就说我跟我爸一样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民呗。”我非常失望，以为自己至少是个上市公司的老总，没想到弄了半天和我一直看不起的爸爸一样，“合着农业这玩意也不赚钱哪，我怎么买到那么多房子的？”

　　“你歧视农民？农业可是第一产业，没有了物质基础，那些精神享受其实都是泡沫，这可是我刚嫁给你时你对我说的，你现在到底怎么了？”孟想一脸不可思议，像不认识我一样，本来现在的我就没有跟她在一起过，根本不了解她的性格。

　　“你刚创业的时候跟我讲的，你的理念就是把人类这些不平衡的欲望降到最低，让人们在体验古老农业智慧的同时疗愈自己，打破快节奏生活，达到真正的环保，回到原始大同状态吗？”孟想还在试图纠正我的失态，她用充满理想的星星眼似看非看我。

　　“一听就很扯呀，后来我做到了吗？”我对孟想解释我是从十年前回来的，孟想相信了。

　　“你之前是承包了一块地，开展招募形式，其他人都是招募农民帮忙耕作，你是结交编导朋友录制种地周边视频，制作《一块地的前世今生》，然后慢慢地让土地有了文化价值，这是你商业版图的第一步。”孟想不疾不徐地告诉我我之前的故事，她完全接受我来自十年前的设定了。

　　“这故事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我听着，感觉这故事像一个种地的综艺。

　　“随后，你邀请主播带货，买农业产品赠送农业体验，这时候全息投影技术和气味存储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你把农田录制成沉浸式vr体验，免费给大家试玩，设备价格很低，成功收获还可以把农作物邮寄到家，但种田的农作物种子解锁要钱，体验鸟语花香和新鲜空气需要钱。”孟想对着我说，她用遥控器一按，身边就出现了一架全息投影钢琴，她弹奏着贝多芬D大调第十五号钢琴曲。

　　“奥卡姆剃刀原理，合着就像打游戏一样的思维模式呀！”我像个捧哏，待孟想一曲弹毕，我说道。

　　“你乘上了中国式文艺复兴运动的东风，一零后成年时感觉年味淡了，传统的东西在商业速成韭菜的收割下变得一文不值，所有的东西都被拆分成碎片化 的东西，孩子们追求整块的时间，浓郁的亲情，从我们祖先的种植业溯源，于是你就被关注，慢慢做大了起来。”孟想开心地说到，这一路上是她在陪伴我，所有的悲欢喜乐她最有发言权。

　　孟想不小心打开了广播模式，电视里记者报道“现阶段我国在火星已经能够种植9种植物，该计划由我国实业家方砌团队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代号梦想计划。”

　　“这是你用我的名字命名的计划，我当时可感动了。你目标很远大，想要在火星上开拓出一份新天地，建立一个没有纷争的伊甸园。”孟想回忆起依旧觉得很甜蜜，她微笑着说道，不得不说，她微笑的样子很美。

　　“我那个时候，人类的火星车刚刚测定火星土壤岩石成分，推断火星物质构成，没想到进展这么快！”我不禁发出了感慨，看来技术呈井喷式大爆炸呀！

　　脚底下一只狗狗在我身边舔我，我定睛一看，竟然是朋朋，朋朋在我十三岁时就陪伴在我身边，我二十三岁的时候，它已经显得有些老了，没想到它活到了现在。

　　“朋朋不算很长寿了吗，居然能活二十年。”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击中，我不停地抚摸着它，似乎在弥补我对它亏欠的十年。

　　“它呀，当时很老的时候，已经出了延长狗狗寿命的针，你给他打了，但效果不是很好，于是就用脑机接口技术给它辅助生活，现在即使再多金钱和技术的加持，它也大限将至了，本来它躺在里面，刚刚应该是奋不顾身跑来的。”孟想抱起它，温柔地摸着，她似乎和我一样喜欢朋朋。

　　“对了，我们有孩子了吗？”我想着我也到年龄了，应该会有个孩子，但是环顾屋子四周，我都没有看到有小孩子的身影，于是问起了这个问题。

　　“我本来是恐婚的，想着生孩子太痛苦，不但会有妊娠纹，还会留下很多后遗症，你说过，支持我不生育所以我们才结婚的。”孟想笑了笑，有些斗争过后的释然，“况且，你现在，那方面也有一些问题，不能生小孩。”

　　“OMG，我知道了些什么？我十年后竟然这样！”内心满怀着撕裂的痛苦，又悲又喜，惊魂未定，“没事，我觉得我们养宠物就好了，非常好。”

　　“你爸你妈总是催我要生，我想追求我的主持事业，心说干脆就让他们领养一个AI电子宝宝吧，他们还不乐意。”孟想开始小声嘀咕，“不过，据统计，我国的生育率又破新低，可能跟十年前的韩国有的一比，生孩子耗费那么多还不定成才，这种投资本来就是稳赔不赚的嘛，不要扯什么为了人类的未来，人类要这么自私膨胀内斗下去我宁愿不要人类的未来。”

　　“对对对，你说的有道理，真的应该用我们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人类现在已有的问题，特别是男女之间的派别和分歧，不要物化每个人，让每个人都成为独立的个体。”我确实认可孟想话中的一些观点，人类的进化确实是让女性生育越来越痛苦为代价，尽管现在医学进步了很多，但女性生育后面临衰老得快的问题、事业停滞、孩子成长资源、丈夫出轨等诸多难题困扰着她们，女性比男性更难出头。

　　想着想着我突然有些悲凉，孟想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尚且如此难以繁殖后代，在结婚后还要面临这么多问题，优秀的基因无法传承，她已经算是很幸福了，那其他处于底层的女性还要被传统观念倾轧多久，生殖系统就注定了女性受到的痛苦要多一些，选择生育的女性都是伟大的，但网上之前针对女性的恶臭评论频发，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我现在好像是功成名就了，但是我是走捷径偷懒用十年的时间换的，那不是让那些勤勤恳恳的人伤心吗？也许我真的只适合一步一个脚印当个农民苦一点但逍遥自在好一些吧，我突然感觉现在我这一腔热血肚子里却什么知识和修养都没有，和我这具而立之年的身体完全不匹配，看来我还是要夯实奋斗，好好学习来提升自己呀。

　　“你的十年体验券就要到期了，请保持坐立，将为您穿越至原点。”耳畔响起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一个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原来是梦呀，手机上男子已经下播了，妈妈叫我吃饭，爸爸刚从地里回来，一回来就准备碗筷，给我们一家人盛饭，我顿时对做农业的爸爸产生了几分敬意，又感觉到妈妈面对这么多困难，作为一个女性，还愿意把我生下来，我是何其有幸。“妈，晚饭我来做，爸，一会我洗碗，洗完碗后跟你一起下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