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尝大冶的狗血桃
《回首叫云飞起》之27
关于一个纪念日的故事
范国强
质量是企业的生命。没有质量，企业将信誉全失，企业信誉全失则企业生命有虞。这是从历史和现实的许多经验和教训中得出的结论。作为直接的施工企业来讲，质量更是产品的生命。没有质量，首当其冲遭劫的便是产品，如楼倒桥塌路毁堤溃等等，均是因为质量出问题所吞的苦果。
零七工程是国家重点引进工程，自然从一开始就十分强调质量。如同当时抓阶级斗争一样，对工程质量也做到了“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几至到了吹毛求疵和矫枉过正的地步。我在零七工地就曾亲眼目睹了对一起质量事故的处理全过程，由此还诞生了一个史上没有过而现实也绝无的一个“质量事故纪念日”。
事故出在施工初始阶段，当事人中有我的一位大冶木工老乡左国良，这是个各方面均表现不错的英俊小伙子，他和他的木工组主要承担了给连铸车间柱基的装模任务。连铸车间基坑施工的工序流程是这样的：首先是基坑土方施工，完毕后由泥工组按设计要求爆扩定点柱基，再由钢筋工组在柱基上扎好钢筋，木工组再给柱基装模，模装好后再由混凝土工组给柱基里浇灌混凝土。一切都是按部就班进行，每道工序完成以后都是通过严格验收方能继续下道工序。混凝土浇灌是最后一道工序，浇灌完混凝土以后一般要有一个星期左右的养护期，这个阶段要定时给柱基混凝土浇水养护，凝固后的混凝土呈现铁青色，这是质量达标的最佳状态。到了这个火候就可以给柱基拆模了，恰恰就是在拆模的时候却发现37号和38号柱基的混凝土鼓出了九厘米。按说这并不影响使用质量，但二公司党委听到汇报以后，认为这不是一个小问题，反映出施工人员有马虎作风的萌芽。党委将之上升到一次质量事故来对待，当即在现场召开了质量事故分析会，追查事故原因，结果就追查到了给37号和38号柱基装模的小左及另一个青工头上。分析会责成小左二人利用工余时间将柱基鼓出部分凿平。质量事故分析会后又紧接着召开全公司职工大会，公司领导借此事故举一反三，对全公司各个方面的工作又一次提出严格要求，以此为鉴，绝不容许再有此类事故的发生。时光流逝了四十多年，现在来看待这件事，客观来讲这的确算不上一件事故，似乎有点“小题大作”的味道。让我震撼和渐悟的是公司对这次事故的认识高度和处理方式，几十年来一直在我脑际警钟长鸣，提醒着我要认真谨慎地做好每项工作。应当说它的积极效应和深远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关于这次质量事故，《十五冶志·第一卷》是这样记载的：
如37号、38号柱基础，混凝土仅鼓出了九厘米，并不影响使用质量。但二公司党委认为这是马虎作风的苗头，随即召开现场会，并下令原施工人员凿平。由于领导一开始就抓紧质量，所以广大职工不论是战严寒，斗风霜，是白天还是夜晚施工，都是精心操作，而且严格执行各项制度，如实行混凝土捣固挂牌制，各工序交接制，设备基础浇灌会签制和自检制度。因此在整个混凝土施工中，不但创造了日浇灌混凝土1000立方，月浇灌混凝土13000立方的本企业的最新纪录，而且工程质量也创造了历史上的最好水平。尤其是柱基，棱角整齐，外光内实，几何尺寸准确，优良率在97%以上。1975年12月10日，零七指挥部在十五冶召开了现场会，得到上级和兄弟单位的一致好评。强度试块1602组，1498组合格，合格率93·5%。32个大型设备基础埋设3039组锚板，仅一个中心偏差8毫米，其余都符合要求。
这段记载告诉了我们几个信息：一是尽管“并不影响使用质量”，但二公司领导却将之当作质量事故对待，再次向全体施工人员敲起质量警钟，从而做到了将日后可能会发生的真正质量事故制止于萌芽，防患于未然。由于从一开始就将质量抓在手上，是真抓不是假抓，是实抓不是虚抓，从而保证了整个连铸工程最后的高质量收官；二是这样抓了以后，促成了各项制度的真正落实，从全方位加强了企业管理，起到了“牵一发而振全身”的作用。而这种重视质量的优良传统作风一旦养成，便促使整个职工队伍逐步习惯成自然，成为企业的一种千金难买的软实力；三是零七指挥部因势利导在十五冶召开现场会，本身就是对十五冶这种严格要求的做法的肯定，由此“得到上级和兄弟单位一致好评”，这无疑对提高十五冶的知名度和信誉度都是有好处的。时下十五冶已经走出国门多年，施工质量过硬也是“腿上绑大锣，鸣（名）声在外”，追根溯源不能不说也与这当初的“小题大作”强本固基有关。
十年以后，在江西的那片红土地，某日我心血来潮，利用闲暇将这个质量事故纪念日的故事写成了以下这首叙事诗：
什么样的质量事故，还值得纪念？
写诗的人怕是在信口胡言！
啊朋友，请暂且将问号和叹号收起，
容我理一理思绪细话当年。
当年，在一个国家重点工程建设工地，
十月三日，正是个风和日暖艳阳天。
我们施工队捣制的混凝土柱基今天拆模，
现场龙腾虎跃，到处都是劳动的笑脸。
啊朋友，请也来品尝我们创造者的欢乐，
拆掉模板的柱基，像斧劈刀削，列成一线。
我们站在高处，正兴致勃勃检阅着这支“仪仗队”，
那边厢，走来了工地的质量检查员。
都说质检员的眼睛能从鸡蛋里挑出石头，
我们却胸有成竹，满怀信心地接受检验。
好胜的小严还一个劲地在我耳边捣咕：
“没有问题，全部优良，我敢保险！”
“我敢保险！”这岂只是小严一个人的声音？
在我心里，少说也回旋了十遍八遍。
干党中央亲切关怀着的重点引进工程，
谁没把脑袋生在手上，把心提到嗓子尖？
一个，两个，六个……质检员挨个检查过来了，
他脸上的满意神情，分明已告诉了我们答案。
在第七个上，他的脸色意外地严肃起来，
——不好，给这柱基看模的正是我和小严。
难道，我们引以自豪的成品竟会出什么问题？
像百米冲刺，我和小严瞬即赶到了质检员身边。
我敢说，我们当时进行了比他还要仔细的观察，
上上下下，原来是柱基底部鼓出了那么一点。
那么一点啊，至多也只有七八公分厚的混凝土，
况且，回填土很快就要将它遮掩。
我们紧张的心情立刻松弛了下来，
爱逗趣的小严，还调皮地向质检员扮了个鬼脸。
绝没有想到这件事正成了我们倒霉的开始，
严似包公的质检员，一点也没有给我俩留情面。
很快，上级领导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现场质量事故分析会”也没有拖延过当天。
这也能叫质量事故？我们简直啼笑皆非，
分明小题大作嘛，我们不以为然。
更没想到，公司还专门开了个质量大会，
我们的老队长上台作了检讨发言：
“看起来这只不过是个不紧要的小事故，
却暴露了我们没有牢固地树立起质量观念。
衡量一件事故的危害性主要在于它的性质，
在于我们大脑里是否时刻把住了质量这道防线。
“重点引进工程的施工还刚刚开始，
消灭事故隐患，要自始至终贯穿在整个施工中间。
我们的责任是向人民负责，向祖国负责，
首要的是要在思想上堵好缺口，防微杜渐。
“我建议，请公司对我的失职给予处分，
主要责任在我，不在小李小严……”
底下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工作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羞红了脸。
很快，公司对这次事故的处理决定下来了，
组织全体职工去事故现场进行了参观。
十月三日，正式定为公司的“质量事故纪念日”，
錾掉鼓出的混凝土，我和小严用去了两个中午的时间。
自那以后，每年的十月三日，
公司都要搞特别纪念活动，对工程进行“三检”①。
自那以后，重点引进工程的质量，
一直都经受住了最严格的检验。
啊朋友，这就是“１０·３质量事故纪念日”的由来，
怎么？你还想打听酿成事故者是如何吸取的前车之鉴？
告诉你吧，我和小严在工程竣工时都被评为质量标兵，
咱公司党委书记亲自把大红花挂在我俩胸前！
诗中的小李和小严自然是取的小左和那位青工的原型，结尾的给他俩戴上大红花自然是我的杜撰。但我喜欢这样的结局。也不知道这俩位与我一样年逾花甲的工友如今怎样了，他们还记得这个质量事故纪念日的故事么？
注：①即自检、互检和专检。
（2018年6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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