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尔争
写在前面的话
讲一个关于汪小猫的故事。
怎么听，这样的名字都不应该被一个女孩子拥有。
有点儿随意，还有点随性。
汪小猫，是我的短篇小说系列中《大新女》其中的一篇文章。写这个女孩儿，是因为跟我遇到的一个人很像，身上是有她的影子。
在爱和被爱中，我们曾经都是汪小猫，像极了宿命一般。
这篇文章写在2017年，后来陆续又写了几篇文章。因为种种原因，耽搁了数月没有再更新。
大概是思路断了片。因为在着手写另外一个长篇的小说，而且写了大概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了，字数在增长，文字修改反反复复若干次，就没有再顾及短篇小说。写着写着，我又重新拾起来短篇小说，因为有些思路需要短篇作为基础和训练，这是它的优势，不必长篇累牍，一个故事一个人物一段时光，我只要把它们讲完整。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我不希望我的作品成为“太监”。善始善终吧。
讲述第一篇：
《靠近你，别太温暖我》
“
爱，
开始的时候很柔软。
结束的时候，像一根刺。
”
1
汪小猫叫这名字表面看起来是她父母有些不负责任一般，其实是她母亲特别爱猫。她的父亲深爱着母亲。于是，名字就这样定了下来。
就这样阿猫阿狗地喊着长大了。习惯了也就不以为然起来。
汪小猫很讨厌猫，尽管名字里有个“猫”字，但是见此物退避三舍的。这多半跟她六岁那年，母亲好心收留了一只流浪猫开始的阴影。那只被母亲叫做“舍利子”的猫后来不知道怎么个缘故，在半年后就死掉了。母亲擦着泪滴把猫咪埋葬了。随之而来的是，留下了一屋子的跳蚤。汪小猫就这样被一群所谓的外来生物咬伤了。那是她最为痛苦的三个月。
每天晚上，父亲就像是神父一般，帮汪小猫拍打四肢，为了可以减轻跳蚤咬伤后的瘙痒症状。直到看着一个个火红的痘子慢慢冒出脓水，然后又心满意足地看它们逐渐缩小消失，汪小猫就像是战胜了自我一样。
六岁的孩子，便知道了意志力的重要性。
那个时候，她依稀记得父亲身上那股淡淡的茶香味。父亲说多喝点儿茶，可以掩盖住自己身上的猫味儿。
直到汪小猫高二那年，她母亲便与一个十分讨厌猫的人又再婚了。她父亲死于一场意外。全家悲痛欲绝，汪小猫却只是呆呆地站在墓碑前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下来。
母女俩看似相依为命的日子就这样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打破了。
汪小猫第一次被母亲告知，她要学会独立了。她依稀记得父亲去世的时候是夏天，操场上一个个幸福的面孔，爽朗的笑声，都离她远去。她的单纯美好，从那一天开始画上句号。
2
汪小猫开始抽烟了。她记得抽第一口烟的时候，她深深地吸了进去，却像是个老手一般，没有半点儿难受。她学着大人的样子，假装自己已经长大。
汪小猫就这样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坏孩子”。直到田微微的出现。
田微微是老师和家长口中时常提到的“别人家的孩子”。她会三国语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父母又是公务员，祖父还是当地著名的京胡表演艺术家，奶奶更是花旦名角儿。
田微微成为汪小猫的班长，也就顺理成章。
都知道汪小猫的个性，有些刺头。大家都敬而远之，就连班上的男孩子都退避三舍。
田微微似乎不怕，她有足够的底气。
汪小猫跟田微微成为莫逆之交是因为向来成绩优异的班长同学，竟然破天荒地数学考试不及格。
这在班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更是惊动了班主任亲自登门拜访了田微微的家长。
只有田微微知道，她单恋已久的领居家小哥哥左飞搬走了。这件事情让他怅然若失了很久，以至于无心学习。
那天，田微微自己一个人坐在偌大的操场上，脸颊上挂着豆大的泪滴，迟迟不肯回家。这个时候，一双手递过来一根绿豆沙冰棒。
“吃一口，也许心情会好很多。”汪小猫酷酷的表情像极了女超人。她一头短发在微风中显得有些凌乱。
“你怎么还在这里？”田微微有些不知所措。
“你侵犯了我的领地。你以为我喜欢打理你？”汪小猫一脸不屑。
田微微接过冰棒，大口咀嚼起来。
两个女孩，并肩坐着，没有一句话。
一个小时后，田微微打破了平静。
“谢谢你，我心情好多了。”
汪小猫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去，说了句，假惺惺。
好学生田微微与坏学生汪小猫并肩看夕阳的场景被老师郑重其事地关注起来。田微微却笑着告诉班主任，汪小猫是她的朋友，她不允许这样说她。
就这样，一根冰棒，一次陪伴，成为了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直到他们高三填报志愿那天，两女孩儿在榕树下一起讨论了想要报考的大学。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汪小猫似乎有了新的动力。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田微微。她这是从父亲去世后，第一次觉得有人需要她，而她也那么强烈需要陪伴。
汪小猫的突飞猛进让所有的任课老师都十分诧异。昔日的坏孩子一下子跃居年纪前十名。
最终，两人如愿以偿，田微微和汪小猫考入了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然后又顺理成章地到了同一家公司应聘成为同事。
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不过如此。
3
田微微和汪小猫就像是截然不同的女子，彼此平衡着，却有着天然的默契。
汪小猫最大的优势就是泼辣洒脱，几年世间混迹江湖后，却莫名其妙地比田微微捷足先登成为了他们市场部的业务副主管。做惯了乖乖女的田微微，稳重大方，却也总是原地踏步，丝毫没有见要提升的迹象。
一次上海培训，田微微试图打通了左飞的电话。这是她跟左飞多年的朋友打探到的。想到多年未见的那个人跟自己在同一个城市里，这让她有些难安。
电话打通，左飞显然很意外，几番客套之后，就熟络起来。更让田微微激动的是，左飞不久就要调到自己的城市里工作了。这样激动的消息，田微微第一时间就想到与汪小猫分享。
顺理成章地，田微微名副其实地成为了东道主，汪小猫充当着副陪的角色，其实，更是充当了一次瓦数不低的灯泡。一次接风宴请之后，三个人也便各自留了联系方式。
汪小猫套路多，认识的人也自然很多。实在拗不过田微微的软磨硬泡，只能借助自己的力量帮助左飞安排了诸多事宜。左飞打从心里感激不尽。
左飞跟田微微很相似，他们家境好，家教也自不必说，工作也是人人羡慕的外资企业的白领。但是，正因为相似性，左飞怎么也无法对田微微感兴趣起来，在他眼里，无论是在老街，还是现在，无论是童年，还是如今，他眼里的田微微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妹妹。
左飞心里跟明镜一样，尽量对田微微的几次邀请托词推脱掉。
一天晚上，跟几个客户谈完业务后，就来到了不远处的酒吧里。那里灯光昏暗，放着低沉的萨克斯曲。环视一周后，左飞就看到了独自坐在靠窗角落里的汪小猫。跟白天见到的她不同的是，此时，她身着黑色低胸长裙，一头高高挽起的发髻，娇艳的红唇吐着香烟。这是汪小猫吗？左飞心里打了个问号。
左飞还记得，前两天看到她的时候，她还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牛仔裤帮自己搬家呢。她像极了男人，没有半点娇嗔，抱起大大的箱子就往楼上大步走去。左飞看到这样的汪小猫脸庞上生出了一丝的笑容，心底里却生出了微妙的怜悯。
眼前，这样的汪小猫显然令他感到意外。
左飞安排好客户后，拿起一瓶红酒，缓缓地走到汪小猫那里。
汪小猫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好奇，淡淡地说了句：“有事吗？”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左飞有些关切。
“怎么？就能你可以在这里，我就不能？”
左飞试图刚刚坐在汪小猫对面。
汪小猫就起身离开，很自然地说了句：“帮我把钱付了吧。”
留下有些不知所措的左飞。
从那里以后，左飞就莫名其妙地对这个有着白天和黑天截然相反形象的女子产生了兴趣。像是神奇的魔法，深深地吸引着他。
4
冬天来临，不久街道上就堆积了厚厚的雪。汪小猫顺利地在家休息了。因为她去德国出差回来的时候竟然在机场摔断了腿。打了石膏，自然也就安分了很多。这对于田微微而言是毁灭性的消息，灯泡没有了，与左飞见面就显得刻意了很多。
几次见面，没有看到汪小猫，左飞就担心起来，侧面打听才知道，竟然摔伤了腿。这一天，左飞从超市里买了三大袋子东西，就敲开了汪小猫的门。
拄着拐杖的汪小猫显得很温顺，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她后脑勺竖着两个大马尾，带着一个黑色米奇的发箍，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门外的左飞。
“嘿嘿，你怎么找到这里了？”
“跟田微微要的地址，听说你生病了，来看看你。”
“还那么麻烦，你让微微给我带个好就行了。”
两个人对话很官方客套，僵持在门口。
都说雪中送炭，拒人千里之外，终究不太道义。汪小猫撇了撇嘴，说：“进来吧，随便坐，就是有点乱。”
这话不假，屋子确实很乱——吃完的薯片、巧克力、饼干包装散落一地。沙发上零零散散地扔着一大堆五颜六色的衣服。这里是客厅，可想而知其他的房间。
汪小猫有些难为情，只是笑着不说话。
这天，汪小猫吃上了久违的四菜一汤，看到自己的屋子里整洁如新。当看着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左飞时，汪小猫突然有了想要一个家的冲动。
左飞看着大口咀嚼食物的汪小猫，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一言不发。
收拾完碗筷后，左飞说办公室还有一大堆公事要处理，就离开了。两个人这一天，说的话没有超过十句。
十句就足够了，对于有意义的彼此而言，这可能就是一辈子的死结。
此后，每当疲惫的时候，汪小猫总会想起给左飞打个电话，两个人也可能匆匆地约在附近的一家便利店，一起喝一杯咖啡，然后什么也不说，静静坐着看着对方。哪怕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这样的日子被田微微的表白打破了。当田微微兴奋地分享自己要给左飞表白的计划时候，汪小猫感到了心痛。
而事实的确如此，因为，田微微已经将表白的情书通过电子邮件的形式发给了左飞。
乖乖女田微微也有大胆的时候。这是她第一次那么冲动地做一件事情。
汪小猫要比田微微更期待结局一般。
左飞说是自己的生日，约了田微微和汪小猫一起吃饭。这一天三个人围坐一个蛋糕前面。
吹完蜡烛，左飞切了一块蛋糕，先分给了田微微。她被这样的关照感动着。然后又切了一块放到自己和汪小猫的中间。
“微微，如果你愿意，我希望像哥哥一样，永远关心你，无论什么总会第一个想到你。”田微微低下头，左飞继续说：“但是，对不起，跟我分享甜蜜和苦涩的权利，我只希望留给小猫。”
汪小猫和田微微瞬间大哭起来。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只剩下泪水。她们决裂了。
5
几个月后，左飞在机场送别了汪小猫。正如他们约定的，一年的时间，给三个人彼此一点时间。
再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在这三年的时间里，汪小猫没有再跟田微微联系。只是，汪小猫生日的这天，田微微总会寄来一张明信片。而田微微的生日那天，汪小猫总会给她寄去她最喜欢的一箱子草莓味道棒棒糖。
见到左飞的时候，他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捧着一本书。见到汪小猫，他没有半点兴奋。不远处，田微微正在跟一个小女孩儿玩塑料球。
汪小猫从容地坐在左飞的身边，微笑着说：“你们还好吗？”
“我们很好。”左飞朝不远处的田微微招手示意过来。“我们结婚了，孩子都快三岁了，你还单着？”
“嗯，单着。”
三年前，汪小猫在落地异地城市的第二周，他收到了田微微和左飞的结婚请柬。那个时候，田微微怀孕了。
那是田微微跟左飞的孩子。那一夜，他们在一起了。那一夜，左飞宿醉，为了逃跑的汪小猫；那一夜，田微微宁愿模糊，为了她一直深爱的左飞。
“我们都有彼此的责任，无论多久，我希望，曾经我们彼此停留过彼此的心里。”左飞认真地看着汪小猫：“你要好好的，我们也是。”
田微微走过来，一身白色短裙，眼角间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小女孩蹦跳着一下子跑过来抱住了汪小猫：“小猫，别再走了。”
这让汪小猫泪如雨下。
“这是我教她的，我希望你留下来。”田微微一把把汪小猫拥在怀里，像是安慰离家许久的孩子。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却又不再是原点。但至少，他们彼此都有着对美好的支点。
曾经，我们以为地老天荒地去爱一个人就是天经地义，甚至可以恣意地去挥洒青春和时间。曾经，我们以为地久天长去经营友情就是名垂不朽，甚至可以任性地去切割联系和往来。但是，我们都错了，我们永远都清楚，那个她或者他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当我们有了责任，爱也不再简单；当我们有了过往，也再不可能回到最初。眼下，活在当下就是现实太平，没有比这更好，更令人踏实。
- END -
文/尔争《大新女》之《靠近你，别太温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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