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潜伏的凶手?一个心性纯洁的女子嫁入豪门,自以为从此锦上添花,过上安逸优雅的生活,谁知道,一个更大的危机潜伏。丈夫已逝原配妻子的花梨木床在暗夜里依然散发甘甜的气息。第二任妻子疯了,而到了她,第三任妻子,能不能逃脱轮回的厄运?在那间阴森森的厢房里,在那张散发着异香的花梨木床上,步步惊魂,扑朔迷离,悬念一个接一个……
第九节 暗夜
应布良在外头奔波了几日,寻找媛媛的下落,依旧杳无音信。
宅子里没有了媛媛,变得清冷无比。媛媛总是喜欢不安分地东走走西逛逛,一会儿到花园里摘花朵,一会儿跑到厨房里看厨子煮东西,一会儿又哭闹起来。宅子里都是她弄出的声音。媛媛不在了,一切归于沉寂。寂寥好像不知道何时停止的梅雨,无边无际,冷冷地笼罩。
寒夜料峭,这宅子在幽深的树林子边,平日里就比其他地方阴冷,尤其是到了夜晚,又加上少了几个人,更显得萧索孤寒。
应布良在客厅里点燃了蜡烛,又喝起白酒来。他大概也觉得冷,用酒取暖。
“奶妈!奶妈!”他大声地叫我。
我听见酒瓶子哐啷啷地滚落在地上的声音。
“老爷,有什么事吗?”我问。
“再给我拿点酒来,要烈的!”他醉意熏熏。他现在每天晚上都喝酒,从没停过。
“还有,给我拿个火炉来!”他又吩咐道,“这什么鬼天气啊,真个冷死啊!”
冬天早已过去,应布良却还要火炉。他风湿,常常腿关节痛。
我去把火炉和酒拿来了。
应布良又喝起酒来。
喝醉了,他就仰头睡过去,不停地说梦话。他好像在和紫琳小姐说话的样子,就好像二十几年前一样。
见他睡过去,我便出了门。
她还在树林子里。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来看她了。我提着煤油灯轻轻地踏进草丛。
我吹着口哨,这是我和她的暗号。
草丛窸窸窣窣地响动,却不见蛇影。是夜晚的风吹动了草。耳膜里似乎有水滴落的声音,一滴,两滴,缓缓地,慢悠悠地,忽而远,忽而近。那声音延绵不断,好像什么东西破了,漏出来了什么,漏得让人心慌。
她到哪儿去了?我又嘟起嘴吹口哨,长而悠转的哨音在树木间转了一圈,被树木的屏障挡了回来。
草丛里没有响动。我继续吹着口哨,一边走过去,用手拨开浓密的草。
我找到了她。她的身子虚肿,她有气无力地窝在草堆里。看样子她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了。
我蹲在她身边,扶起她的头。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对于“过山峰”来说,三十多岁已经是耄耋之年。
我打开带来的笼子,把笼子里的水蛇放出来。
她咬住水蛇的头,然后把水蛇一点一点地吞进肚子里。
快要没有时间了,她如此虚弱年迈,我担心她有心无力。
树林子里已经不再安全。她无力抵抗忽然的袭击。
我把她装进笼子,用一块大大的帆布盖着,拖曳着她进了宅子。厢房是她最好的居所,遮风挡雨,而且平日里没有仆人进去。
我又把她隐藏在花梨木床底下。
琼崖花梨木浓重的香味掩盖了她身上的腥味。
我要激起她内心的疯狂的欲望。只有这欲望能让她充满复仇的力量。
雨水连绵不断,打下来,打下来。打在每一寸土地上,打在植物的花苞上,打在新发的嫩芽上,打在我的头上,我的身上。
我捉了一条又一条的水蛇喂她。她的胃口却不大好。她成天慵懒地打盹儿。像她这样的状态出现在应布良身旁,说不定给应布良捉去泡蛇酒了。
我有一个邪恶的念头。我知道我这么做近乎残忍,会让她再次痛苦。
为了复仇,忍忍吧。
我俯身看着她,我温柔地靠在她的背上,一寸一寸抚摸着她的肌肤,抚慰她。
你以为我就不痛吗?我对她诉说。
我掀开衣袖还有裙摆,我的大腿上、手臂上是一道道的伤疤,结了痂又划上新的。
每天每夜,我恨得牙齿咯咯作响,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噔咯噔地抖,好像快要抖开捆绑着它们的经络而散架。我咬得牙齿出血。我心痛得整个人要失去知觉,我在自己的身体上划下血痕来转移注意力,让身体上的皮肉之痛去缓解我心里的痛楚。心里的痛楚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折磨着我。
只有他死掉。只有他死掉。只有他死掉。
我要再布下一个局,这次绝不可以再失败了。
又一个夜晚来临。这依旧是个阴雨绵绵的夜晚。
“老爷,玫瑰花今天开得特别艳。”我对应布良道。
“我去看看。”应布良蜷卧在沙发里。他枯索消瘦,手指骨节突出,眼袋浮肿发青。他撑着身子起来。
我给他点了一支蜡烛,他擎着蜡烛一步一步慢悠悠地朝厢房走去。黯淡的烛光映着他佝偻的背影,好似一个无处可依的鬼魂。应布良,他也老了。
厢房旁边种满了玫瑰。艳丽而妖娆的玫瑰,她们在雨水痛快的浇淋下发出暧昧欣然的歌声,她们在嬉笑。她们恬不知羞地裸露着,魅惑着人走向她们的迷局。
“你不要跟来。”应布良忽而转身对我道。
“是的,老爷。”我停住脚步,站在回廊口。屋檐遮挡着飘落的冷雨。我看着他步履蹒跚。
“老爷!”我叫住应布良。
他回过头来。
“你忘了带厢房的钥匙了。你不顺便去厢房里面看看吗?”我问他。
他黯然,若有所思,伸出手接过我递上去的钥匙。
我把厢房的门锁上了。此刻,她也许正在里面欲火焚身,狂躁无比。
我用一个笼子装了一条小公蛇和一条小母蛇,把他们高高地挂在厢房天窗那里。这两条发情的蛇一定会交媾。他们散发的味道和发出的声音引她从床底钻出来。这会让她疯狂,她会跳起来去撕咬他们,她会往上爬去,爬到那笼子旁。
她会失去理智地撕咬一切。
我所要做的只是等待,等待听到应布良的那声惨叫,等待看到他血肉模糊。
为了防止别的仆人跑去救应布良,我特地做了糖水给大家做夜宵,我偷偷地往糖水里下了药,他们全都昏睡过去了,任人把他们抬走都不会知道。
但我依然隐隐地不放心,见应布良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时,我又悄悄地往厢房的方向蹑手蹑脚地走去。
《杀房》,潘思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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