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你说这唱这样的曲儿、这样的戏,它为什么叫艺术呢?
张:为什么呢?
马:不是演员往这儿这么一站就把这些个词儿全都背下来就算行了么,不是,一定啊要拿这个声音、动作来唱出来这个剧中人,表现出来人物内心的感情,拿这个声音、动作来表现出来这个感情。
张:得有韵调么。
马:这个演戏呢,它是拿这个动作、身段、表情、指相来表达人物的内心感情,台上台下打成一片啦,都那么聚精会神、都那么听,好象啊就像一个真事儿似的,如同一码真事儿似的你在下边这么听,可能啊听出这个喜、怒、忧、思、悲、恐、惊,“戏台底下掉眼泪──替古人担忧”,它为什么能让台下的人掉泪呢,就是因为演员的表情好,仿真了,把它做成一个真事儿了,让观众就忘了他是在演戏,好象真事儿一样了;那么演这个曲艺呢,更是这样了,曲艺带身段的很少,当然将来也可能要发展到带身段,现在还正在研究,那么就说这个唱词儿吧,要把人家这个精神、眼神、耳音都要领到舞台上来,看他一个人演唱这段,这段的唱词儿,吐字要真──腔儿要准、板儿要稳、字儿要真,那这段您要是没听明白,您呀就觉得这个戏呀没有吗意思,那作家这个本子写得再好如果演员演的不好,没让人听明白了,那也是等于零。总得让人听得清楚,人才会觉得这段啊有意思。你比如说刚才唱的这个宝玉…宝玉呀…大概是探病吧…
张:大概是探病?就是探病。
马:宝玉探病,这是《西游记》上这么一段…
张:哎──怎么是《西游记》啊?
马:是…什么游记来着…《红游记》…
张:《红楼梦》。
马:嗨,我知道是《红楼梦》,这我懂──逗你玩儿。
张:逗我玩儿?
马:《红楼梦》,宝玉、黛玉,他们俩人的这个爱情要把它唱出来,这个剧情;可是这个《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呢,那个李甲又太不重情意了,我每次看这个戏我都难过。
张:哦,你爱看这个戏。
马:这个书我也看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是这个《今古奇观》上这么一段,我每次看我都难过,我听了这一段呐我难过,我心疼啊!
张:噢,你心疼那位杜十娘?
马:我心疼杜十娘干吗?我心疼那东西,我心疼那百宝箱,那百宝箱扔到江里,我难受,那多少东西,全扔啦?珍珠、玛瑙、翡翠、钻石、碧玺、猫眼…我心疼,别说给我,我看看就行啊,光听说过玛瑙,什么叫玛瑙?碧玺、哪个是碧玺?我没见过,金条我倒知道,这么长、这么宽的那个,金条咱见过…
张:哦,你们家有金条?
马:我们家没有金条,那是衣冠道展览会的时候我见过,那儿摆着呢,头回看金条就是那儿看的,一连我去了好几趟,别的什么都不看,就为看这金条,摸摸?没摸过,掂量掂量多大分量?没掂量过,它在玻璃盒子里锁着呢。
张:展览么哪能随便动啊?
马:金条咱见过。大个珍珠、猫眼…猫眼什么知道吗?
张:也是大个珠子。
马:对啦,这是我后来跟人打听的,猫眼──大个珠子。我以前我不懂我犯财迷,我一听说猫眼值钱,我以为猫的眼睛呢,我一想猫的眼睛值钱?好嘞,回家逮猫,抠眼,卜、卜,抠完了上金店卖去,不值钱,回家养活一大瞎猫…
张:嗨──!哎哟哎哟哎哟!
马:瞎猫那儿专等死耗子了。看那猫怪可怜的。
张:嗨──!噢这都你们家的事?财迷呀!
马:百宝箱里一切宝贝都扔到江里了,她自己,也跳江一死。不多、不多,该!
张:啊?死了多可怜啊?
马:咱不心疼她,不怨李甲,怨谁呀?──杜十娘。
张:这怎么话说的呢?
马:杜十娘应该好好想一想,这是婚姻大事啊,你和他成为夫妻了,那李甲他是什么思想、他对你是怎样一个态度,他会怎么样地对待你?他能不能把你带回他们家去?如果带回家去他的父母老亲能准许你们一起生活吗?如果他们父母老亲不要你们了,你们到外面成立一个小家庭,他有什么样的学问、他有什么样的技术、他有什么能耐养活你,来维持你们的生活?这些前因后果全想好了,再跟他走,什么都没想好呢,上来就跟他走?倒霉么。一丁丁点儿活动心眼都没有,就冲她这名字她就一丁点儿活动心眼都没有──杜十(肚实)娘,很好看的一位美貌的娘子肚子里头是实轴的,所以叫杜十娘,肚子里头是实轴的,再赶上这位李甲(里假)──他那里头都是假的。
张:嘿——?!
马:一个实轴的一个都是假的凑一块那能不倒霉?走半道上再碰上这孙富──那孙子富裕俩钱儿…
张:啊?这名字是这么讲吗?嗨──!你这儿给编了个段子啊!是这么回事吗?
马:学问嘛。
张:哦,这叫学问呐?
马:我说的对么?
张:我看是不对。
马:我知道,故意要这么说──逗你玩儿。
张:没事你老逗我玩儿干吗?
马:我像个有学问的人吗?我像个…大文人吗?要是走在街上不认识的人一看,不以为这是在电台说相声的马三立,都以为是哎——哪个大文人…
张:大文人呐,我看你像个大蚊子。
马:怎么说话呐?拿我打岔?
张:有这模样的文人吗?
马:像个读书人吗?
张:看不出来。
马:我是不露啊!我念书可有年头啦!
张:哦,念过多少年?
马:十三年。
张:哦,那可以呀!
马:《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大学》、《礼记》、《左传》、《春秋》、《上论语》、《下论语》、《上孟子》、《下孟子》、《史记》、《中庸》、《诗经》、《古文》这些个书我全都…
张:念了?
马:丢了。
张:丢啦?!哦买完全丢啦?
马:念完了丢的,念完没保存好全丢了,可全都背下来了。
张:那就行啊。
马:见过我写的字吗?怎么样?
张:不错呀!
马:完了、完了,别捧,别捧,说实在的怎么样?
张:我认为是不错呀。
马:来了、来了,你别捧说实在的怎么样?
张:不错。
马:说那干吗?…
张:你嘀咕什么呀?嘀咕这不吓一跳嘛!就说您写字写得好也不至于嘀咕呀!
马:就说我那个字啊,写的不好,写的俗啊。就这样你知道么,念了这么多的书,一天阔事没做上,我难过,我…我难嗖(受)啊…
张:什么叫难嗖啊?
马:这样不是上口吗。
张:上口干吗呀,这又不是唱戏呢。哦,就是没做阔事,就是没发财呀?
马:哎──?这话不对,什么叫老没发财呀?你损我?
张:那不您说吗──可惜呀我没做阔事?那不是要发财吗?
马:哎──?哎──?我说我要发财了吗?发财算阔吗?钱多不算阔,做阔事不是要发财!我们要做阔事不是为了多赚钱,我们要在社会上多做一些个有益于社会的事,我们怎么样作到为人民服务?我们怎样作到启发人民政治觉悟、鼓励人民劳动热情?我们这个方面的学习我们没作到,真是惭愧,惭愧无地而已矣。
张:而已矣?
马:学问吗。
张:这叫什么学问啊?来一句而已矣这就叫学问呐?
马:没关系,等机会──云中不能常埋月、明珠总有出土时,吕蒙正无食赶过斋?沿街那个讨饭崔文瑞,提笔那卖诗高秀才,就说那六国苏季子,朱买臣无食打过柴,孔夫子绝粮困陈蔡,那个姜太公、八十二岁运才来,早知道念书这么难,不如那个在家种庄田,种庄田那个累不好,所以学会数来宝。
张:数来宝啊!
马:不是,我想起我们学校的校歌来了!
张:嗨!这是什么学校啊?校歌数来宝?
马:我想起几位古人来了,那些古圣先贤们怎么样?不也有不遇机会的时候么?
张:这倒对。
马:圣人?你知道圣人不知道?你念过书吗?
张:念过呀。
马:念过一天书也要拜圣人吧?
张:没念过书也知道圣人呐。
马:着啊!天下文官主、每代帝王师,南七北六十三省总镖头、甩头一子震乾坤,一口鱼鳞紫金刀、纵横于天下,扬子江心倒滏八百里!他老人家怎么样?
张:哎哟、您先等会儿吧,您…您慢点儿说吧,这是圣人呐?南七北六十三省?那不盛英吗?那是圣人吗?那是盛英!
马:盛英不就是圣人吗?
张:那哪对呀!盛英是盛英、圣人是圣人,这两码事。
马:圣人跟盛英不是一码事?
张:不是啊!
马:圣人跟盛英不是一吗事?
张:这俩人啊!
马:……哟嗬?你说我这不耽误事吗!没来由的现这个眼,我们校长告诉我的盛英就是圣人……
张:那哪对呀?
马:他告诉我嘛,他说圣人那会儿保镖…
张:圣人还保镖?圣人不是文人吗?
马:我知道,我故意要这么说──逗你玩儿!
张:嗨──!
马:圣人姓孔,姓孔名丘字仲尼,他是封建社会的圣人,他是为封建地主阶级服务的,孔圣人到现在多少年知道吗?
张:哎哟,那我可不知道。
马:两千五百零六年,圣人生于公元前五百五十一年,孔仲尼生在周朝,周灵王二十一年,孔子死于周靖王四十一年,圣人寿享七十三岁,有这么句话么──“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这是怎么回事呢?
张:这不是槛儿吗?
马:不是槛儿,这就是大家明显为了纪念孔、孟二人──孔夫子,七十三岁死的,孟夫子,八十四岁死的,留下这么两句话就为纪念孔、孟二位,“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不是槛儿,不是槛儿,不是说任何人,你活到七十三岁就得死,到八十四岁活不了?不是这么回事,甭害怕,好好活着您的。
张:你提醒人这个干吗呀!
马:我怕人害怕。为什么孔圣人当初周游六国…
张:不对呀,周游列国。
马:什么国,你说真了?
张:列国。
马:你这玩意儿你学的不地道么,列国?哪列国?齐、楚、燕、韩、赵、魏、秦?哪列国?
张:哪列国我就不知道了。
马:不对,是周游六国,圣人上外国去…
张:啊?圣人上外国?圣人会说外国话吗?
马:哎──太会啦,大会!
张:大会?
马:会的厉害,圣人给外国人讲社会常识,外国人都特佩服孔仲尼。
张:讲什么社会常识?
马:圣人一说──HELLO,缸比盆深盆比碗深碗比碟子深最浅的是碟子最深的那是缸──!外国人一想对呀,可来了高人了,给他跪下,特别赞成孔仲尼。
张:是啊?讲的什么呀这是?
马:不懂?HELLO,缸比盆深盆比碗深碗比碟子深最浅的是碟子最深的那是缸!
张:这是什么话呢?
马:听不懂?缸比…干脆说真了吧──圣人说这个缸啊──水缸懂不懂?缸啊比那盆深,这叫缸比盆深;盆比碗深,盆自然比碗要深了,这叫盆比碗深;碗比碟子深,最浅的是碟子,最深的那是缸──缸比盆深盆比碗深碗比碟子深最浅的是碟子最深的那是缸──!
张:嗨──!这是外国话呀?哦外国人不懂这个?
马:外国人懂啊,他想不到这个事情啊。圣人那会儿上这个…天竺国去。
张:天…天什么国?
马:天竺国。竹字头一个二字。
张:哦──就是三国那个糜竺简雍的那个竺?
马:对。天竺国就是现在的印度国。他上天竺国呀会一个朋友,他去找这个释加摩尼佛,圣人跟这个释加摩尼佛呀是老相好。
张:释加摩尼佛是谁呀?
马:如来佛。
张:哦…圣人认识佛爷?
马:什么叫认识佛爷呀,释加摩尼佛当初也是人,他和孔子都是一个时代的人,释加摩尼佛到现在是两千五百一十二年,孔子到现在是两千五百零六年。
张:哦,差六年。
马:他是天竺国的人,孔仲尼是鲁国人,不是生在一个地方,因为这个释加摩尼佛呀,到这个鲁国来宣传佛教,别人不认识他这个佛文呐──佛教的文字,他就通过鲁国的这个文字来宣传佛教,孔圣人帮他宣传这个佛文,因为这个呀俩人不错,在一块玩儿,听戏、洗澡、吃饭、看电影…
张:啊──?那会儿有这些东西吗?听戏?圣人爱听戏?
马:圣人不爱听戏呀。
张:你怎么知道?
马:《三字经》上写着“嬉(戏)无益(意)”──圣人感觉戏剧呀没有吗意思,圣人最喜欢的就是相声。
张:是啊?这有考查吗?
马:哎──你看《三字经》里写着“性相近”──这就是说圣人的性情恨不能和我们说相声的近乎近乎。俩人在一块呀研究学问,还互相比着呐!
张:怎么个比法?
马:弹脑奔儿的。
张:啊?这也有吗?
马:你读过《诗经》吗──“邦畿(梆唧)千里”呀──就是圣人“梆唧”一下子给如来佛弹出一千里地去。
张:嚯——!好么,那后边还一句“维民所止”呢?
马:是啊,他被老百姓给“止”住啦,要不然就掉海里啦!要么怎么庙里的如来佛脑门儿上都有一个大鼓包呢。
张:那是舍利子啊。
马:不,那是圣人弹的。
张:好家伙,圣人还有这本事?
马:俩人一块儿研究佛文…后来呀,抽白面儿!倒霉了。
张:啊?圣人抽白面儿?这又是哪儿说的?
马:你读过《论语》吗?《上论语》──“二三子以我为引(瘾)乎?我无引(瘾)乎矣。”──一定是子路、颜回呀劝圣人,说“师父啊,您怎么又抽白面儿啊?”,圣人就说啦──“二三子以我为引(瘾)乎?”──你们以为我有瘾了吗?“我无引(瘾)乎矣。”──没有瘾,抽着玩儿。
张:抽着玩儿?
马:抽着玩儿倒霉了,急的,为难,卖东西,当当…
张:当当?圣人当当?
马:对呀──“君子常荡荡(当当)、小人常戚戚”么。
张:哎——“君子坦荡荡…”
马:什么荡荡?
张:坦荡荡。
马:连毯子都当了!
张:嗨——!
马:就是当当啊,急的呀,全卖啦,唱机、唱片、收音机、话匣子…
张:话匣子?那阵儿有这个东西吗?
马:当然有啦。话匣子──学名叫留声机,唱机、唱片,哪儿来的?谁发明的?
张:外国人呐。
马:哪外国人?
张:哪外国人我就不知道了。
马:孔仲尼。
张:哦,是圣人发明的?有考查吗?
马:当然啦,你读过《下论语》吗──“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这就是话匣子么,“吾闻其语矣”,听见声儿了,“未见其人也”,看不见人,这不就话匣子吗?等圣人死后过了一百代,外国人才发明出来,所以叫“百代”公司。
张:这么个百代公司啊!
马:爷仨穷的过年了连顿早饭都吃不起。
张:哦,穷成这样了?
马:子路就问圣人说“师父啊,咱念书的人也有穷吗?”,圣人说“是啊,君子固穷,小人穷则滥矣──我们人穷志不穷,志向不穷,脑子不穷,谋求正道,学者为本、本有道生、道者本也、财者末也,我们不想意外之财,研究正当的职业。”,研究什么正当职业呢?圣人也不说,颜回呢也不问,挨饿忍饥照样念书,圣人都夸他好,最爱的,就是爱颜回,好孩子,“一箪食、一壶饮,人不堪其忧,贤哉不改其乐,贤哉回也”,最爱的就是爱颜回,不多说、不少道,挨饿忍饥照样念书,好孩子、好学生。耗子啃脚面──老鼠(实)扒脚(巴交)。
张:嗨,好就好得了呗碍着耗子什么相干了?
马:你看,夸他老实──耗子啃脚面吗,一定是老鼠(实)扒脚(巴交)么。
张:噢──老鼠扒脚(老实巴交)啊?这什么俏皮话啊!
马:爷仨没饭吃饿的厉害呀,圣人就说啦“得了,咱们出去,街上散步一番便了。”,子路就说了:“师父啊,哪儿散步啊,别遛啦,饿肚子受不了啊,大饿!”
张:大饿?
马:饿的厉害,饿的难受!圣人说“你怎么糊涂啊,咱们上街遛遛,碰上相好的、不错的半熟脸儿,咱跟他说两句好话让他请咱吃顿饭,总比饿着强啊。”
张:哦,也对。
马:得了,爷仨上街遛遛吧!走啊、走啊,东瞧西望,净找半熟脸了,半熟脸儿?一点儿熟脸儿都没碰上,走哪儿哪儿生脸儿。
张:好么。
马:走着走着抬头瞅,做买做卖全都有…
张:又数来宝了是怎么着──走着走着抬头瞅,做买做卖全都有?
马:这怎么是数来宝啊,圣人一出门街上没人啦?
张:那哪能啊!
马:就是嘛。走着走着一瞧啊,路北有个茶食店,这个茶食店呐逢年过节呀五月节卖粽子、八月节卖月饼、正月十五卖元宵,卖元宵还卖熟的,屋里摆着几张桌子带卖座儿的,门口有个牌子,牌子上贴张红纸上写黑字,元宵的价目表写的清楚──“江米元宵桂花果馅,一文钱一个”。
张:哦,这么便宜?
马:一个老钱一个,圣人拿眼一瞥呀元宵的个儿还真不小,煮得了跟小馒头一样,好东西,就是看着眼馋,就是没钱。圣人一转眼发现啊自己腰上拴着一个笔袋,在那个时候念书的人都有那个装笔的笔袋,这个笔袋上有这么一个小老钱,圣人一想把这个钱解下来进去?又一想不行──一文钱一个,怎么能够爷仨进去就点一个元宵吃?圣人又这么一看价目表,圣人乐了。
张:怎么呢?
马:圣人高兴了──价目表露空了──它写的是“江米元宵桂花果馅,一文钱一个”,它写了这么一横,圣人一瞧,四下也没什么人…
张:哎──!圣人是猴儿啊?您瞧您这学劲儿的“圣人一瞧,四下也没什么人…”
马:我说他是猴儿了么?就是这么一瞧四下没人,拿起笔来“奔儿──!”又给添了一竖,再一念好了──“江米元宵桂花果馅,一文钱十个”。
张:哦,圣人干这事?
马:圣人说了嘛──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嘛。
张:好么。
马:圣人一扭头“仲由啊”…
张:仲由是谁呀?
马:就是子路──子路姓仲名由字子路,颜回是姓颜名回字子渊,“仲由、颜回,来咱们进去吃点儿点心。”,子路准知道没钱,“师父咱没钱咱不吃。”,“少废话,你来吧你。”,到里边找座坐下,跑堂的过来一擦桌子,“几位来点儿什么您那,煎饼果子,新上的疙瘩菜…”
张:疙瘩菜?那阵儿有疙瘩菜?
马:点心嘛。圣人说“元宵!”“几位来几个?”圣人说“十个。”“哦,三位每人来十个?”“不,三个人十个。”“三位来十五个好不好,一人五个?”“不,不好,三人十个。”“仨人来十个怎么来呀?要不您来十二个好不好,一人四个?”“不,不好,仨人十个,我的四个,他们的统统的三个。”
张:我说这圣人是日本人呐?
马:谁说他是日本人啦?
张:您瞧您这学劲儿的──我的四个,他们的统统的三个。这不是日本话吗?
马:这怎么是日本话呀?这是圣人说正字呀──我四个,他们三个,圣人能说大白话吗──我四、他们仨,跑堂的一挑字眼什么叫四、什么叫仨,麻烦了。
张:哦,也对。
马:元宵端上来圣人这么一尝啊,是好吃,又甜、又粘乎,可好吃也不行啊──元宵、汤圆、粽子、烧卖、果子、煎饼、酥油、茶汤面…这些东西为什么叫吃点心呢?就是吃着玩儿啊,真饿的时候吃这些东西?土地爷开包──白耽误工夫。
张:你哪儿来的这么些俏皮话呀?
马:吃完了一琢磨,不饱啊,越吃越饿,再吃不行,没那么些钱。圣人一尝这元宵汤,哎──不错,甜么梭的、黏糊糊的、像杏仁茶,圣人一想喝点儿这个不也解的了饱么,反正汤也不要钱,白喝不是吗,干吗不多来两碗呀?“掌柜的,受累给我们爷仨来两碗元宵汤。”“好嘞,盛汤!”,喝完,还是不饱,还要,“掌柜的,汤!”喝完还要,“掌柜的,汤!空碗别闲着,跟着往上续。”,子路、颜回这么一瞅,师父这儿要呢咱也要吧,咱别拘着啦──“掌柜的,给我们哥俩也来两碗汤,受累换大碗,大碗凉的快!”,圣人赶紧起站来了──“掌柜的,受累给我也换大碗,大碗凉的快!”爷仨赛上了,你也喝我也喝,你也要我也要,一人喝了三十多碗元宵汤,圣人那儿还要呐──“掌柜的,哎──!掌柜!再…再来两碗,再来两碗!”,掌柜的过来──“再来两碗元宵啊?”,“不、不要元宵,汤!”,“汤啊,没有啦,元宵满变锅贴啦!”
张:干锅啦?好么,喝的都干锅啦!
马:给钱吧,“啪!”扔下一老钱就要走,跑堂的急了“哎──!几位、几位,给钱不对、给钱不对!”,圣人也急了──“怎么的?怎么的?”,跑堂的说了“您甭瞪眼,您甭瞪眼,您吃了多少?”,“十个!”,“您给多少钱?”,“就这个!”,“就这个不行啊,一个老钱一个,您还得多给钱。”,圣人“啪!”把脸儿往下一沉──“混蛋!”
张:哟嗬?
马:“本地人吃嘛一文钱十个,外地人吃么价目变更了?你是临时加价啦?!”,掌柜的赶紧过来了──“老先生、老先生,您别着急,我们有价目表写的明白,不论本地的外乡的都一样。”,圣人说“哪儿写着呢?哪儿写着呢?有本事拿出来我瞧瞧?!”
张:圣人怎么这么横啊?
马:是啊,他不是给添了一竖吗。
张:噢,对了。
马:掌柜的说了──“就这儿写着呢,就这儿写着呢,你跟我来我给您念念──江米元宵桂花果馅,一文钱…哟嗬?”,掌柜的愣那儿了,圣人在旁边还催他呢“念啊、念啊,让大伙都听听!”,掌柜的说“那怎么念啊,刚才看还一个呢?要是什锦馅的没留神写十个了,得了怨我们吧。”,走不得了么,圣人倒逮着理了──“是你的错啊!跟你说不是出门在外跟你这儿蒙嘴吃,告诉你这是念书人给你笔下留情…”
张:要不留情呢?
马:“不留情啊,十字头上我添一撇儿…”
张:那一文钱…
马:“我吃一千儿啦!”
张:包圆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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