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哥走了。离开了南阳。
他的故乡是山东,他在西藏工作。
南阳可能是他的第二故乡。
但第二故乡,终究不是故乡。
然后也不是要继续生活的地方。
所谓第二故乡,其实啥也不是。
他对这个地方的所有留恋与感情,应该来自于一群男人。
这群男人曾在这里流血与喝酒。蹉跎了几十年。懂得了一些道理。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但是最终,你的故事中有我的影子。我的也有你的。
你活在我的记忆中。我也在你的。
但他离开了这个地方,我们曾经是战友,终于是过客。
你我皆过客。
可回忆的东西太多。
如果是年龄,那么是从20岁到45岁。
如果是地名,那么是8号办公室,独山,白塔,柳泉铺,泌阳,确山,日照,许昌。
如果是时间段,那么是凌晨,上午,中午,下午,傍晚,夜晚,深夜。
如果是物件,那么是烟,酒,电脑,纸笔,刀,枪,弹,炮,泪,血。
如果是事件,那么是拉动,演习,迎检,写文件,打架,跑步。
可以随便组合,20岁的年龄,8号办公室,深夜,含泪,写文件。
或者,33岁的年龄,柳泉铺,凌晨,酒,拉动。
真的,可以任意组合。都是真实存在的一段往事。
这是印象最深的。还有很多忘记的,或者不想记住的记忆,在记忆深处。
回忆出现在分别的时候。是在提醒不要遗忘吗?
我们总是分别,总是习惯分别,总是知道终将分别。却依然做着同样的事情。
我们缅怀,我们追忆,我们一起说着过去有酒有泪的时光,偶尔放声歌一曲。
然后,匆匆奔赴下一场分别。
一个一个的分别,划分出一段一段的人生。
师生分别。舍友分别。战友分别。爱人分别。父母分别。
终归还是孑然,但又不会孤独。
每一次分别,都让我们成为别人的依靠。
是分别就有酒。
G哥喝了点酒,用他标志性的动作。
G哥已经五十岁。他和别人讨论城市的发展,讨论社会的建设。他和我只说些家长里短的絮絮叨叨。
他说,我们永远欠父母的,无法还清。酒后的G哥,一定看到了父母。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外出许久回村的游子。
我说,也是为了子女而活着。
他抱了抱怀中的小女儿,仿佛醉了很久。
我说,哥,你看起来老了啊,保重身体。
西藏的风沙太大。
是分别就有泪水。
我很理智,因为没有喝酒。
因为理智,我会觉得自已很无情。
但当嫂子放下车窗,最后告别,行将远去的瞬间。我忽然意识到,此时此刻,我们之间已经隔开3000公里的距离,和数10年的光阴了。
早就知道,那些说着下次再见的战友,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
我们一边说着念念不忘,一边在平淡中慢慢遗忘。
你要对抗的不是自已。
你要对抗的是时间与距离。
一瞬即万年。一毫米亦是万里之遥。
你要对抗的是生活。
所以,你要对抗的,最终还是自已。
我的鼻子一瞬间酸了。这一瞬间,感情又鲜活起来。我并不无情。
记忆开始汹涌。但我掐断了它。
我还要对抗接下去的生活。
鲜活的感情已是奢侈。
除了记忆,还有记忆。
除了生活,只有生活。
G哥说多年以后,他在西藏的1号办公室,自已写文件,忽然念叨,让王鹏改改送过来。
没人能听懂。没人知道谁是王鹏。
在那萧索的一刻,G哥是否想起往日时光,独山下的8号办公室,那个叫王鹏的小参谋,在充满香烟的氤氲中,一遍遍修改着给领导的汇报稿。那些干练简洁的文字成为了小参谋的性格,那里面写着他的青春,和G哥不算青春的青春。
车辆发动了,透过后窗,G哥仿佛回头在看。
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他是否看到多年以前泌阳靶场湛蓝蓝的天空下隆隆驶过的坦克大军,还有飞沙走石之中,坦克车上那群穿着肮脏绿衣,一身臭汗,血仍未凉,笑着敬礼的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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