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在七月初,暑假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一行人便从上海出发,进行了一场蓄谋已久的“中原游”。这一路,感受颇多,却一直懒于记录下来。等我终于下定决心动笔时,手指却意外受伤了。虽是小伤,却无法打字。于是,这一拖,又是二十多天。时至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了。
在出发之前,旅行计划并不敢大张旗鼓地扩散,踊跃参加的却近20人了,也算是一个小型旅行团。这也让我有了一丝丝地惶恐。
河南,是我的故乡。这些新老上海人,自然把我当做中原之行的向导。然沧海桑田,算起来,我已经离乡十七载了。而在这离乡的十几年中,我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郑州高铁东站出来,我毫无悬念地迷路,一如身边这些初来乍到的上海朋友们。
无论如何,离乡再久,地主之谊依然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凭着自己早年游玩的记忆,又仰仗着同学和朋友们热情地接待和支持,这个近20人的小团,中原之行虽然穿越数城,翻山渡河,也算顺风顺水。
中原行的第一站是郑州。和谐号还没开进郑州,几位郑州老友的微信已经发了过来,“下过雨了,会很凉快”,“我在酒店等你们”,“xx路有烧烤“……
到达酒店时,已经快晚上11点了,老丁等在酒店的大堂,依然很瘦,带着儒雅的书卷气息,一如当年。我们大概也有七八年未曾见面了。酒店和大巴是他帮大家安排的,省去了我们很多麻烦。放好行李,要吃宵夜的朋友们跟着老丁去吃烧烤。我是不太能熬夜的人,便直接在酒店睡觉了。后来听他们说,老丁喝多了,一直在哭。想来这人生,沉浮不定,并不能事事称心。然而,有可以一起喝醉的人,有可以陪着自己流泪的朋友,总还算得上一份小幸运。
仅有七天的时间,而我们大中原却地大物博。时间很紧迫,只能有舍有得地选择景点。相比于中原,上海的历史似乎很单薄。用上海朋友的话来说,我们大中原,到处都是历史,到处都是文物,河南博物院里的藏品,甚至多到摆放拥挤和随意的地步。然而更让他们赞叹的,却是河南朋友们的热情。他们带着大大地疑惑问我:“为什么,你的朋友都那么好啊?”--很高兴,以这样的方式,让他们了解河南。
洛阳和开封的酒,似乎总也喝不醉;郑州的酒,也让人觉得香甜可口。回程前的晚上,我们在郑州聚餐。我一贯主张尽量不去麻烦别人,而几位在郑州的朋友还是抽空过来见面。身在家乡,老友为伴,踏实而心安。说不完的话,喝不醉的酒,以及这夏夜里让人放松的徐徐的晚风。虽是心安,却分明意识到这又是一场惬意而短暂的美梦。身处美梦之中,却涌出许多怅然若失的感觉……
借着酒,我很想问,有没有一首歌,曾经让你泪流满面?
有。
刚来上海的那段时间,自尊得莫名其妙,不愿住在我姐家里。呆在小小的阴暗的出租屋里,一首迪克牛仔的《三万英尺》,瞬间打开了自己的泪腺开关,做为上海人眼中的“乡下人“,所有的骄傲和坚强都荡然无存。没有人支持我辞职来上海,背井离乡对我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一个渺小无知的人,却怀揣着一个自以为是的梦。
人在年轻的时候,就是爱做梦。
初来上海,茫然无措。为此,每天特意早出晚归,在上海书城看了一个多月的书。坐在电梯边窄窄的大理石台阶上,一边看书,一边做笔记。当我把人力资源和经济管理类两栏书架上的书全都看完后,心里开始有了底气。
面试的时候,有位副董问我,如何看待上海人的排外。我说,我不介意他们排外,他们排斥你,或许只是因为你不够优秀。相对于排外来说,他们更尊重强者。所以,自尊自信自强,才是留在这所城市的方式。于是,我有了来上海后的第一份工作。对于上海书城,我总有种深深的情结,抽空就会带孩子去书城看看。然而当年书城里熙熙攘攘人山人海的盛况,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上海,很大,很陌生,也很包容。
但是,办公室里,总有那么一些人,偷偷地用着你听不懂的上海话排挤着你,暗搓搓地伤害着你。同样也是他们,却以特殊的方式,在教你做事,逼你成长。直到有一天,你总会发现,身边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黄渤说过:“过去在剧组,你能碰到各种各样的人。现在身边全是好人。”无非是因为,你强大了。
而在那个破旧地板吱吱作响的出租屋里,那位孤独且倔强的离乡游子,却因为那么一首歌,因为那些无足轻重的委屈,流过眼泪。
酒尽人散,回酒店的路上,小赵发来了一段视频。“你看!大玉米!知道你行程紧张,恐怕是看不到咱们的地标大玉米了,所以我刚才路过的时候,顺手拍了视频给你。”我把视频给身边的上海朋友们看,他们感动了,由衷地赞叹道:“为什么,你的朋友都那么好啊!”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答案。
我从来不是个心细的人,甚至常常觉得自己又呆又笨。很多时候,我没有深入思考的能力,也很少为了维持某种关系而劳心费力。与我交往,你可能不会时时如沐清风,而可贵的是,我却也随性而率真。也许,只是凭着那么一点点的率真,便博得了一些好朋友吧。这也是我的幸运。
那句“你看,大玉米!”勾起了我心底深处挥之不去的离愁别恨,那是“酒逢知已千杯少”的酣畅,更是“君问归期未有期”的感伤……
回到酒店,把小七带来的酸梅汤分成几份,送给这些上海的朋友们。他们又一次见证了河南人民的热情,这也是我之于郑州,总会感觉难舍难分的理由。怅然若失,是离开乡土之后,这些年来常常会涌出来的情绪。在这样的夜里,人还没有离开,心却越发不舍了。而酒店的前台,还寄放着老陶送给大家的大枣和酒。
返程的那天中午,一行人坐在茶馆里等着启程回上海,涛哥买的凉皮和肉夹馍送到了。大家说,这是此行之中,吃到的最好吃的饭菜。这个味道,是上海永远也买不到的美味。此一别,又是山高路远,不知归期几何。而那些没机会吃到的家乡美食,却还那么多。况且,那个为你点餐的人,在郑州啊。
回上海没多久,郑州发了水灾。一起中原游的那些上海朋友纷纷联系我,都对河南的灾情关心不已。他们说,因为去了河南,又被那么多人真诚地招待过,总觉得对河南多了份牵挂。美景是看在眼里的,而情谊却留在心中。雨很大,那么多人受灾,连少林寺的门口都已洪水滔天,不知道寺里遇到的那只小狗怎么样了……
回来后,为了“三公里生活圈”的便利,我买了一辆电动车。喜提新车的第二天,同游中原的吴小姐特意拉着我叮嘱说:“你开电动车时一定要小心哦,下雨后斑马线很滑,要小心路边停着的汽车,还有推车时一定要放p档……“看她那么郑重其事地交待着,事无巨细,我感受着善意和关切。人生数载,我只学会了假装勇敢。仿佛只要你拼命去伪装勇敢了,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而在温情面前,所有的貌似勇敢,却消消地溃不成军。
在上海,在这个第二故乡,披荆斩棘之余,我不再是独自摸索的外来者。不再因为无聊的小事而伤神,不再因着一首歌而难过。褪去外壳,直面自己内心深处的柔软,只为着,那些温柔待你的人。
有了一定年纪的人,也爱做梦。梦里有对故土的思念,也有对未来的向往。
“你看!大玉米!”是千帆过尽后的纯真与可爱,也是我怀念家乡的理由。归期何期,我给不出承诺。但一定,要在郑州,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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