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这人，长得实在是不出众，扔到人群中，半晌也找不出。下巴刚刮过的青色胡茬，透出几分严厉，鼻梁上那六百度的眼镜，让冷峻中多了点柔和，不了解他的，会觉得有一丝城里人的文静和博学，可交往久了，就知道他骨子里都是农村人的朴实。
这和他在那个叫黄桥村的地方，生活了十二年是分不开的。我爸个子不高，他说那都是小时候干活累的。爷爷是个农民，一年四季和土地打交道的农民，爸爸是家里的老大，打小就学会了给爷爷搭手帮忙，砍柴，放羊，种庄稼，做家务，但这一点都没有影响他的学习，每次考试，他都是班上第一。
2000年，爷爷带着他卖房的三十七万元钱和十四岁的父亲，来到了旬阳。用我爸的话说，当时还为了他的梦想和远方。
我爸的梦想是实现了，可远方还在旬阳。毕业后，他做了老师，在同事朋友眼里，都说我爸这人好相处，随和，大度。可在我看来，他简直是太实在了！
就拿酒场上喝酒来说吧，坐上一桌子，认识不认识的，先干为敬来一圈，别人敬酒通关啥的他也不推辞，我妈说他，他只是嘿嘿一笑，继续喝。要是醉了，他一回来就和我抢床睡，把我赶到沙发上，还含混不清的，嘱托我别吵醒妈妈和弟弟——我曾因为这事给他理论过，他脸一瞪，说：“你是当哥的！”
我爸他在我跟前话不多，但一语胜千言。前不久，因为作业太多，心里烦，总想拖拉，妈妈说了几次，反而让我更烦了。那天不是周末，我回家把作业扔到一边就看起别的书来。我爸回来了，看了我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胡茬，说：“好好儿滴啊……”
我一个激灵，一下子就醒了——
我到这所学校上学，因为户口问题，可是没少费力。当时我开学报名，我爸也开学报名，我到新学校，他也是新到一所学校，那几天，他每次出现在家里，都很突然，满脸胡子拉碴的，写着从一百多里的乡下赶回来的疲惫。记得开学那天早上，他刚刮完胡子，摸着自己的胡茬，对我说：“今儿个去上学，要好好儿滴啊……”
没办法，我只好乖乖开始写作业，心里的那点儿怨气，也一点点地散去——谁叫他是我爸呢。
朴实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