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开学前夕,妈妈在我收拾好的行李里又添置了几件衣物。
半个学期过去时,我觉得穿着最舒适所以穿得频率最高的一条黑裤子扣子掉了,无奈只好去家属区最不起眼的角落,找一位熟识的阿姨缝补。
和这位普通阿姨的相识过程可不普通。
家属区有一家垄断的缝补店,老板态度和费用都不怎么美丽。在一次改衣服失败后,我沮丧地准备第二天拿去距离较远的商场里找找看别的师傅。
如果我没有鬼使神差地走进旁边的一个巷子,也不会遇见她。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今天都没有立广告牌。”
“唔,可能是我闻到了衣服被熨过的味道。”
于是慢慢走进了她的生活。
8平米的空间是她的工作室,加上一个在念幼儿园的女儿变成了家,悬在空中挂满了要熨的衣服是隔断,小女孩在脚踏式缝纫机上写字,妈妈要缝衣服了,就挪去熨衣板。
母女俩交互地出现在这两块板子上。
她经常问我学校生活,也嘱咐我来公一食堂她的窗口买午餐,她只有中午兼职在岗,会给我多一点。
她一直觉得我很厉害,会学习。
把黑裤子和扣子取出来给她的时候我是很羞愧的,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针线活,甚至很多男生都会做,我因为手上工夫实在不行,怎么学也学不会。
“不好意思。”
“没事,你的手是拿笔杆子的。”
等待的时间里,我给坐在床角落正在绞尽脑汁的小女孩讲解了一道算术题。
“希望我女儿可以上农大附属小学,你看看她连这些都不会,不知道可不可以。”
“她这么小就能坐得住主动写作业,肯定可以的。”
“哪个孩子不想玩呀,没电视,没手机,没玩具,她除了做作业还能干嘛。”她麻利地缝好扣子,还给我熨了熨,摸着裤子说,“你这条裤子的质量真好,穿着会很舒服。”
她的话让我想起换季时,收到过妈妈的讯息:“里面有一条裤子是我十几年前在长沙买的,当年花了600块,一直没坏,现在北京天气凉了可以穿上了,很好穿。”
我把话转述给阿姨,她连连称是,还说到了以前衣服裤子的质量的确是比现在好了太多。
她摸了好久,爱不释手,跟我聊了好长时间的话也没放下裤子。
临走之前她始终不肯收钱,“缝个扣子而已,要什么钱,下次再来哈。”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她。
几年后又在农大呆了半年,正逢政府下达搬迁低端人口的通知执行阶段的后期。
家属区被清空了。
那条黑裤子也终于被我穿腻,留在了长沙。
只是偶尔会北京的寒风里想念它。
时光又流走了近一年,四月底,妈妈嘱咐我从长沙顺路把这条裤子取回来。
我带回了它。
“不是这条啊。”妈妈翻来覆去看好几次,“你毕业的时候可能扔掉了。”
“不是吗?我一直以为是它,穿得很舒服质量很好啊。”
“不是。”沮丧的神情换到了妈妈脸上。
她把裤子折了起来,的确,我毕业的时候只带回这一条裤子,毕竟很贵也是她珍惜的。
“那……这条裤子多少钱。”
“你大二买的,100出头。”
原来价值是写在标签上的,并不是我认为,我觉得。
想回去跟阿姨说,弄错了,这条裤子不值钱的。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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