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欠了别人多少。
还不上的,还算欠吗。
聚散有数。
上次我说这四个字,是因为有人问我一句话。
那人问我说,你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这么问,因我在那之前还说了句话,
我说,“人が合えば,必ず別れが来る。”
那人不懂日文,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我怔住了,过了一会,回了四个字。
聚散有数。
“这是最后一面,大家轮流说句话吧。朴君,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把筷子放下,扫视了一周。
我看着每一个人的面庞,熟悉又陌生。
他们也看着我,那目光熟悉又陌生。
我站起来说,
人和人相遇,就总会要离别的。
此时此刻,只能笑着,看大家离开而已。
我说完两句,重新坐下。只在心里对自己留了一句:
我没什么话说。
临出国前我去见王兄。
那天久雪初晴,吃过午餐他问我,有没有兴致散步。
我说好。
那天我们从餐厅出来,沿着主干道走,又绕过湖泊公园,一直到商业街去。
走过长长一条街,走到末尾,高楼大厦都隐去了,只剩下一片片低矮的平房。王兄停步,在原地踌躇一会,跟我说,他该走了。
这一别也不知要多久。
我看着他,想笑,笑不出来。
但还是笑了两声。
笑过了我依旧看着他,突然想起两句话。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我说。
前两天看纪录片,看到有羊驼出现。
突然想起一个老友,从前外号羊驼的。
于是联系他,随便打了几句哈哈。
末了,我感叹一句,也不知多久没见了。
他在那边默默说了句,两年零四个月。
我的笑容僵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电梯门开了。
我克制住,没有去看她,从她身边离开,径直出了门。
她在我身后说,再见。
她说再见。
我什么也没说,在最后留下的只有一个背影。
在机场,我道了别,一个人走进了大厅。
我爸走回车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一个朋友依旧站在窗外,盯着我已经走远的背影。
我从不曾回头,那个身影我至今都不知是怎样的。
但我父亲说,他的那个身影总出现在梦里。
在她家楼下,我把蛋糕放在她手里,说,
这是我最后一次送你。
我也该走了。
她低下头,开始哭。
我把纸巾递给她,我说,
你从不曾爱过我。
你又在哭什么呢。
她说我不是因为你哭的。
我是哭我自己。
我不说话。
晚上听歌,有了些零碎的杂念。
写也可以,不写也可以。
但终究还是,
写也可以。
聚散有数吗,聚散没数吗。
数在哪呢。
在人心里吗。
仔细想想,
回忆里的都是债。
一件一件到如今已欠了人家不知多少。
而那些还不上的,
终究还算是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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