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贵庚?我说不清楚,也许在不惑和耳顺之间吧。这时候的男人,大多是看不出准确年龄的,何况他很矮,还有一些秃头,整个冬天都穿一身绿色的军大衣,夏天则是一件短袖的制服,但矍铄的双眼和麻利的腿脚已足以向世人昭示他的权威和力量。
他的王宫说起来有些简陋,只是一间五六平米的简易房子,但坐北朝南不说,位置还非常险要,足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视住这个不大的小区唯一的出口,实属控蛮荆而引瓯越之地,无论进出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时你发现门口没人,刚想今天可省了5块钱,但你刚熄火,就发现他已经沉静而淡定地在车尾等你好久了。
他的国其实并不大,这是一个建于20世纪80年代的小区,里面散落着四五栋老旧的六层板楼,但即使这样逼仄的空间,也足以让他拥有施展抱负的天地。小区里沿着绿化带被划出了数十个白白的车位,其中的经营权属于比这个“王国”更宏大的“公司”,但作为这个王国的托管者,他却拥有生杀予夺的调度大权。不管你是奔驰还是奥拓,到了他跟前,都得俯首称臣,灰溜溜地跟着他的手势转。这时候的他,仿佛一下子穿上了铠甲,御驾亲征,昂首挺胸地走在车前,你必须把怠速行驶练得很好,才能刚刚好跟上他的步伐。
过上一段时间,你会在他的宫殿前面看到一块字迹稍显邋遢的告示牌,上面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号码,告知这些不听话的佃户们该交租子了。
如果他的事务仅仅限于带个路催个款什么的,就太委屈他的天赋了,他锃亮的脑门下面不知道藏了多少伟大的智慧。
因为不是每辆车都办了长期的停车证,即使办了证,也分为季付半年付和年付的,此外还有一些按天收费的散户,当小区里的车越来越多之后,便提供给了他闪转腾挪运用智谋的足够空间。
首先,他会很热情地向所有的散户推销长期车证,说你弄个固定的车位吧,免得人家车主回来了老得给人挪车,原来散户所停的车位都是已经名位有主的,你办了长期的车位又不可能一动不动老停着,这样你出车的时候他就能用你的车位再收一次散户的钱,如果你觉得办长期的有些浪费,那么好吧,请你做好半夜12点以及凌晨5点起来挪车的准备,这让人很纳闷,他到底睡不睡觉。当然,宅心仁厚的他也是不会拒绝散户的,很多时候散户的钱对他来说更有价值。
他还很会以夷制夷的手段,有时他会跟你说,那边那个挺好的车位空出来了,你要不要办,再一细问原来是那台车该交费了没交,他要用你来逼宫;有时你即使办了季付的证,他也会突然告诉你要换个地方,因为那里要给人家交了一年钱的,变着法让你也交一年的。反正,于他来说,一切尽在掌握。
当然,他也有遭到挫败的时候。比如,有时他会把车导引到一些一楼住户的窗台下,很多时候是没问题的,但突然有一天他惯用的那家窗台下被人用砖头砌上了一个“石凳”,上面白油漆大大滴写着“不准停车”,让他一点脾气没有。这时候他只能嘴里嘟囔几句,然后再去找别的犄角旮旯拓展自己的疆域。
说到底,他的国仍旧是别人的,他只是这片“国土”上讨生活的卒子,他的权谋与智慧只能在属于他的卑微的“国土”上灵光一现,但却也足以亮瞎我们这些毫无“国土”可言的寄居蟹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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