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7-20

我的祖母又穿上了新衣

老女人醒过来时，白霜甜得溢到了山外

山外的野风力大无穷

肩上扛着夕阳，手里提着城镇

独自坐在槐树下，等一片借过的屋檐。默默搭住它肩膀

2. 火车

这列火车将在深秋黄昏

停靠在山边的小车站

那女孩提着柳条箱子，身形纤细，脸上落满雀斑

因为天命来到这里

亲爱的。那晚万物和谐，草木发情。她没有等来传说

中的少年郎

3. 我喜欢你

杨花飘到巷子里，长出了六条尾巴

月光飘到巷子里，长出了六条尾巴

春天跟在你后面，长出了六条尾巴。男孩，男孩，你头顶的漩涡，不太安分

秒针一翻身就会忘事

我已长成祸水

心眼贼小，脑壳发热。头发却很长

男孩，男孩，你要去暮色的河边，为我采桑葚

4. 返乡者

我们的母亲，为什么那么衰老

她们不能是清脆的

柳枝一样的？我们的母亲，为什么那么沉默，衣袖里装着泪水？

返乡者，告诉你

我们的母亲。应该还在河边浣衣

双足雪白，浸在暮色中

5. 甜

静的小房间

莲花的小房间。清苦，哦。你柔软的小鼻头，蹭向我，蹭向我

我给你准备的糖果藏在每棵栗子树树心

6. 境中

大雪压境

大雪压静

驿馆停下来，黄昏穿旧履；我与你约定，去桥头。不看月亮，不近湖水

闭眼听风，八荒袭来

酒壶中倾出美人与故乡

老友啊。你伏案大醉，我负手独立

7. 理想生活

第七天才是春天。韭菜开花，白色

夜里长小牙齿

专司笑声

第六天。茼蒿黄了，落地成锦，藤条箱子里装着暮色

重九钱

搜肠刮肚，翠鸟飞过

第五天我去镇上，路过一品居，圆敦敦的老板

送我一幅绸缎

第四天。有梦来袭，于是做鞋，置酒，和佛祖对坐

各不相让

第三天。落雨，等水开，等芽来，等门前的小鸭子，穿过桥洞

第二天。什么也没有

屋顶上的积雪，泥土里的蝉，窗子和灯盏

谈恋爱，想男人。月亮如泥丸，从远古弹来

8. 软光阴

君子食肉，不近厨房。取一朵蔷薇，挂耳边

青天。月白。借我一柄鸡毛掸子

软光阴。君子不说人话：三两片月光，落在宽叶子上

9. 口袋里的白霜

第一颗果实是要送给星星的

我想遇见的人并不是你，亦不是善说谎言的雏菊

甲板上坐满无家可归之人

焚琴煮鹤

月光持续爬上窗子。又是一个无意外的夜晚

兄弟。床底下有美酒一坛

远处有兵马相邀

茅草及膝。你我眼中皆长出桐枝：夜如片羽，人间繁杂

囚在深宫的皇帝

忽然忆起江南小镇上，豆腐一般的美人

10. 烬

虫鸣如星空漫山遍野

水汽飘摇

村庄。柳树。池塘。

青色里逸出极淡的几笔；我听从草木心意

从大荒中抽身而出

在这大街之上

人类在忙着告别，拥抱。有一个小孩，躲在角落，举着一颗眼泪

对着月亮细细端详

“曼陀罗啦，曼陀罗啦”

梅花是后来闻到的。这样的事，我只告诉白色的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