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悟

文/浩子

编者按:今天是“五四”青年节，这篇关于青春的微小说，在今天发看来是应景的。这不是某个人的故事，是那个年代的青年的历程。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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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忘不了，昨夜的旧梦，

道不明的偶然都是命。

忘不了，青春的旧事，

不明了为何当时看不清。

记不得，多少身边客，

怎奈何，往事散落在风中。

记不得，多少相爱人，

到末了，含恨陌路于天涯。

路，迷途知返，归去来兮。

梦，执迷不悟，抱有初心。

情，真真假假，幻象丛生。

爱，一意孤行，刻骨铭心。

—摘自《浅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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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凌晨5点，为了不吵醒身旁的妻子，莫凡没有开灯。借助手机屏幕的光走出卧室。今天这么早，是要赶最早飞北京的航班。昨晚，妻子很奇怪，问这次为何这么早？莫凡支吾道：这次事多。其实公事还是那么多，私事却增加了一件。莫凡看着镜前的自己。眼袋很深耷拉着，沧桑而古板。

莫凡到女儿房间，借着微弱的光，看着酣睡中的女儿打着轻微的鼻鼾，脸上泛着红扑扑的光芒。莫凡轻轻的用鼻子闻闻女儿的味道，用鼻子蹭蹭女儿的脸颊。这是他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妻子在卧室迷迷糊糊的问：走了？莫凡本不想惊动妻子，听了这话，走进卧室，俯身亲了下妻子面颊。妻子轻微的“嗯”了一声，转身继续睡去。莫凡蹑手蹑脚地拖着昨晚妻子帮他整理好的行李箱走出家门，心里掠过一丝期待。

波音737呼啸着带着莫凡冲向朝霞满天的天空。飞机在爬升，莫凡倒紧张起来。不是恐高，而是因为这次出差增加的私事。这次在北京要见一个朋友，十八年未见面的筱筱，去兑现当年的承诺。

那年，筱筱大学才毕业分配到单位。而莫凡已经在那工作了3年了。他们那个处室，处长带着一群婆妈的堂客和他们两个年轻人。处长喜欢在中午吃饭时不苟言笑地讲笑话，讲些堂客们才喜欢的笑话。看着莫凡和筱筱，也喜欢打趣道：这个伢子和妹子还蛮配的。莫凡听到这些玩笑话，总是赶紧消失，而筱筱则带着长沙妹子的那种爽快回应到：嗯哪，那是的喽！

那时的筱筱，就是这样一个女生。别人要是开她的玩笑，她从不怯场，总有应对之法。大大的眼睛透着机智，弯弯的眉毛含着柔情。唯一遗憾的就是小时候吃多了四环素，牙齿有点黄。这一点，让莫凡有点介怀。不然筱筱就是理想的女朋友模样。筱筱明白自己的不足，所以常闭着嘴，就是笑也多抿着嘴。

时间随着两人的青春在流逝，情愫也像常青藤从莫凡心里生长蔓延着。两个人相处时，本来开心的筱筱会忽地不做声，欲言又止，眼睛望着远方。莫凡紧张但又有点期待这个时刻。那段时光，时而开心，时而安静的筱筱在等待。莫凡也在等待，但莫凡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在等一个机会，还是在等一个理由。

多年后，莫凡倏的想起筱筱。百度，谷歌一番，最后在微博的找人功能里输入了筱筱的名字。他很想知道当年的筱筱现在何处？网络给了莫凡一个神奇的结果。筱筱的微博找到了。但那个微博自开通就只更新过3次，最近的一次还是一年多前。

莫凡加了筱筱好友，等待筱筱验证。一个月，二个月，莫凡时常上微博，看看筱筱是否回应。半年，一年，莫凡慢慢偶尔去微博看看是否有结果。但筱筱好像忘记了微博，从不见有任何更新。莫凡在筱筱的微博留下电话并留言到：你是筱筱吗？我是莫凡。看到，加我。

又是一年过去了，莫凡已经不玩微博改玩微信了。春天，在北京T3候机厅，微信叮咚响传来有人要求加朋友信息，备注赫然写着“筱筱”。莫凡惊喜。

“你是筱筱？”
“是”
“你还在长沙吗？”
“我定居北京了。”
“啊！... ...？”
“你呢？还在长沙吗？”
“我家在广州。”
“哦？... ...！‘’

… …
“不可思议。怎么找到我的？”
“是网络！”
“是缘分！”
... ...
“你现在哪？”
“我现在北京机场，准备回广州。”
“天哪，我昨天才从广州出差回来。”

“准备登机了，那下次北京见。”
“好啊，这次你不能言而无信哦。”
“嗯，不见不散。”

这就是莫凡有点紧张的缘由。当年他期盼的感情落了空，这遗憾延续了十八年成了心结。但其实莫凡清楚，他们之间就像刚刚沏上的第一道普洱茶，到最好的味道还差时间和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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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到了北京办完公事，和筱筱微信约好的是在中午一起吃饭，地点金融街。莫凡订的是晚上的回程机票，想着从西到东穿越北京城，时间应该够用。莫凡顺着筱筱发来的地图导航，去找那家饭店。

正值中午，来来往往的都是成群结队找吃饭的白领。来往穿梭其中这熟悉的氛围，莫凡恍惚感觉回到了广州，就像约见老友一起喝茶。想到此心里顿时轻松很多。其实何必紧张呢？莫凡心里揶揄着自己。

扶梯一上五楼，在约定的酒家门口，远远的就看见筱筱。虽然快二十年了，但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莫凡快步上去，轻喊了筱筱的名字。筱筱错愕地抬起头，打量着莫凡。迟疑片刻，还是抿着嘴说道：“胖了这么多啊!”两人面对面坐着下，望着一桌子菜，却不知如何开口。莫凡望着依然泯着嘴的筱筱，说：“牙齿漂亮了。”筱筱嫣然一笑，道：“必须的。”这话让彼此顿时轻松下来。

筱筱问：“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吗？”莫凡道：“你说？”“春节放假前一天，我们在王姐家里聚餐，然后打牌那次？”

莫凡哪里会忘。那次玩得尽兴，也很晚。走出王姐家，楼梯间灯坏了，要摸黑走六层楼梯。筱筱望着漆黑的楼道迟疑，莫凡那时忽然不知哪来的勇气，也没问筱筱一声，果断的牵起筱筱的手，说：“我带你走。”筱筱似乎被莫凡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筱筱的手很小很热，在莫凡的大手中略微一缩，便用力地握紧莫凡的手。在漆黑的楼道里，俩人默契地都不做声，享受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带给他们的力量和温暖。那一瞬间，莫凡有想握着这温润的小手一直走下去的冲动。莫凡似乎听到了他俩怦然的心动。

莫凡渴望这楼道再长一点，再牵手多走一会，在这寒冷的冬夜感受多些温暖。走出楼道一刹那，一束路灯照射下来。筱筱下意识地挣脱莫凡的手。莫凡回望，筱筱的脸像那冬夜里的红苹果，光彩而迷人。

两人并排走着，一路上谈着对未来的打算。筱筱说现在的工作很无聊，自己学外贸英语，可现在单位当打字员，这无聊消耗着青春，好想走出这困顿。莫凡说自己想去南方，那里有温暖的气候和平等的机会。最后两人无语地走着，怀揣着各自的心事，似乎未来如同这春节前的暗夜，深不可测。

想到这里，莫凡说：“那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袁家岭立交桥下。”筱筱仔细地想着，忽的大悟道：“是的，那是最后一次。我还给了你我家电话，让你来找我，你为什么不来，也没有打电话？”

筱筱哪里知道，聚餐后第二天就放春节大假。莫凡去了广州姐姐那里过年。整个春节，莫凡恨不得早些回长沙。因为他想在一上班就找筱筱表白，想她做女朋友，一起勾画未来。那次的牵手给了他勇气，他想努力一下。春节收假上班，他没见筱筱来。又过了几天，听说筱筱辞职了，去了家国内有名的民营企业,一入职就是3个月的封闭培训。

春节后筱筱就从莫凡的生活消失了，走的毫无声息。莫凡刚燃起的激情被这无聊的日子渐渐浇灭。五月初的傍晚，莫凡从立交桥底走过。耳边传来了久违的熟悉的笑声。循声望去，原来是筱筱。她和一帮同事迎面走过来，莫凡刹那愣住了，筱筱穿着干练的职业女装，一脸自信和朝气。筱筱也愣住了，莫凡刚从装修工地下来，满身的灰尘和疲惫。

筱筱的惊喜唤醒了莫凡，兴奋地问了莫凡很多近况，不停解释自己不告而别的前因后果。莫凡本来一肚子的话如同忽然走失的孩子。一旁的人不明就里地催促筱筱快走。筱筱掏出钢笔，摊开莫凡的手掌，写下了家里的电话。然后嘱咐说，“记得给我打电话，来找我哦，莫忘了。”莫凡点头答应这约定，怅然地看着筱筱逐渐消失在长沙夏夜的街头。那之后，莫凡打过几次电话，她家人接的，但始终没有再见到筱筱。莫凡心里最后那点希望也被这无尽的期待耗光了。几个月后，莫凡辞职了，去了他毕业就想去的深圳。

时间好快，二小时的约会就结束了。时间好快，十八年的青春就过去了。莫凡想说这背后故事，倾诉当年的情怀。但莫凡忽然明白，说与不说，那情怀只属于自己。当时多么渴望向对方表白，却阴差阳错输给了时间。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或许是此时最好的注解。过去种种，何必再说。现在最投缘的话题莫过于讲述各自孩子的趣事和平淡的幸福。莫凡感叹这命运的神奇，筱筱和他先生在成都相识，一起北上北京。自己则一路南下深圳，定居广州。当年咫尺，如今天涯。各自人生的轨迹不正是按照那晚憧憬的天涯路去各自寻求自己的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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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机舱里的灯光暗了下来，劳累让莫凡很快进入了梦乡。他梦到在漆黑的楼道里，他牵起筱筱小手的那一刻。梦到筱筱拿着笔在他的手心写下电话号码那一幕。

忽然，莫凡又梦到就要高考。糟了，化学全忘了。赶紧四处寻找当年考入重点大学的表哥寄给自己的那本参考书，但那本书像那石灰遇到了水，瞬间泡影。

忽的，又梦到坐在大学的教室参加期末考试。考卷发下来了，居然是《材料力学》的试卷。莫凡定睛看试卷，字全认识，但全然不明白考题说什么意思。抬头一望，坐在第一排的女生居然是筱筱。她此刻起身交卷，走出教室那一刻，忽然回望莫凡，那眼神就像十八年前长沙街头偶遇时的目光。莫凡着急起来，也想交卷去追出去，但是望着一张白卷，哪来的勇气。

同桌的女生忽然扭头冲着莫凡微笑。天哪，那女生居然是妻子。妻子偷偷递给莫凡一本书，却是莫凡寻找的那本参考书。莫凡感激万分，顾不上许多了，接过来寻找答案，但找不到答案。

突然，传来了广播声：“各位乘客，您乘坐的航班即将降落广州白云机场，请您系好安全带。祝您旅途愉快。”

莫凡醒了，但还是闭着眼睛回味梦里的一幕幕。青春伊始就如水那样简单，透明，毫无杂质。而生活就像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把青春修炼，带给你蜜糖般的甜，或黄莲般的苦，百味人生。

莫凡闭着眼睛，还在想着当年表哥借给他的参考书。书名和内容全然忘却，但在书的扉页，表哥抄录的那首诗，清晰记得：

昨夜西风凋碧树，

独上高楼，

望尽天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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