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逐渐升了起来,断尾从沉睡中醒了过来,温度还不够高,它的身体仍然有些僵硬,它拖着身体爬向了洞穴的出口,在洞穴出口处,它停了下来,这里要更温暖一些,可以让它更快的恢复过来,它吐了吐信子,品尝了空气的味道,跟往常一样干爽,是个觅食的好天气,它想。
从洞口传来的阵阵热风让断尾的血液快速的循环起来,它感到自己已经恢复如常,它轻快地迈开脚步,迅速的闪出了洞穴,洞穴的出口被几颗骆驼刺遮蔽着,断尾没有着急离开棘刺的保护圈,它快速的审视了周围,没有发现危险,只是洞穴入口处的沙地上不知何时又被挖出了几个漏斗状的小坑儿,几只蚁狮在此安了家,‘讨厌的家伙们’,断尾心想,蚁狮在断尾眼里连食物都算不上,但却会抢走一些自投罗网的小点心。断尾摆动起后腿来,扬起了大片的沙土,洒落在蚁狮们的陷坑里,引得的蚁狮们发出一片咒骂,断尾得意的扭动了下脑袋,不再理会这些暴躁贪婪的家伙,快速的冲了出去。
沙土和卵石构建的大地崎岖嶙峋,稀疏的植被要么长满了棘刺,要么散发着怪味,升起的太阳也似乎变得凶暴起来,投下炽热的阳光,炙烤着这片干枯的土地,这里是生存的劣地,却是断尾的天堂,它熟练地在乱石和棘刺间穿行着,由一个庇护点,奔向另一处庇护点,仔细搜寻着每一个地点,这里觅食并不容易,不过只要足够耐心,总能找到点吃的。
几只黑色的收获蚁被断尾吞下了肚,这只能算是小点心,黑收获蚁很少集群出现,它们总是分头行动,独自在戈壁上游荡,看上去有些漫无目的,不过在食物及其贫瘠的戈壁上,它们也只能如此,才能收集到些可怜的食物。也正因如此,它们才不会被断尾连锅端了。
断尾今天早上的运气不是太好,除了几个收获蚁之外,它什么也没找到,于是它决定往更远的地方探索一番,它沿着一条沟壑快速行进,沟壑的终点处,一座卵石堆砌的小山出现在断尾面前,断尾停下了脚步,冲着卵石堆喊到:
‘还活着吗?懒老头?’
很快,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卵石堆的缝隙中传了出来:
‘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小子!’
一个扁平的脑袋从卵石缝隙中探了出来,是花背,它的头部不像断尾一样尖细,宽阔的脑部长着一张大嘴,它后背不规则的斑纹让它看起来很像是石头的一部分,它也是蜥蜴,只不过和断尾不是一个种类,自打断尾有记忆起,这家伙就一直住在这里,据说它已经经历了两个冬天,断尾从没见过它外出觅食过,天知道它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在断尾看来,这是懒惰的表现,不过此刻,花背已经看到了断尾,它没好气的说道:
‘别随意评价别人的生活方式,断尾!有些人注定忙碌奔波,有些人只要做好自己,食物自会来到它的嘴里!’
好吧,断尾没打算跟花背争论,它其实还挺喜欢这个怪老头的,于是它又问道:
‘有什么新鲜事吗,前辈?’
‘哈,你期望这里能有什么新鲜事?这里可不是丛林,没那么多新鲜事儿,不过有件事你要注意了,天气越来越热,大洪水就要来啦~,你得小心点儿!’
‘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
‘是吗?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不过大洪水迟早会来的,恩,迟早会来的!’
断尾不知道‘大洪水’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它也不打算继续和花背聊这个话题,他抖了下尾巴,说道:
‘我要去大草滩弄点吃的了,要一起去吗?’
‘什么?你还敢去哪里?不不不,我绝不会去哪里,我劝你最好也别去,别以为你又长出了新尾巴,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小子,尾巴能救你一次,未必能救你第二次!’
‘好吧,前辈,那我自己去了,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吗:‘活好今天才能有明天!’我得先填饱今天的肚子才行。’
断尾说完没有再做停留,它快步越上了卵石山,轻巧地在卵石间跳跃前行,几个闪身,它已经翻越过卵石山,消失在花背的目光里,留下的花背犹自嘟囔着:
‘我说这话时可不是这个意思…’
断尾又穿过了几道沟壑,脚下的土地开始变得逐渐湿润起来,眼中的绿色也越来越多,大草滩已经近在眼前,大草滩是断尾活动范围的最低处,这里长满了青草和红柳,下过雨后,这里甚至会出现几个小水塘,虽然水塘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但已经足以滋养出许多的植物来。
有植物就会有虫子,这是断尾来这里的目的,很快,它就弄到一只象鼻虫,象鼻虫很坚硬,味道也很古怪,不过断尾一点也不挑剔,在戈壁上生活可由不得你挑剔。不过如果能弄到肥美多汁的蚂蚱或者甲虫就更好了,断尾继续仔细搜寻着目标,同时也提高了警惕,它可不会忘记曾今的遭遇,那场遭遇让它留下了‘断尾’的绰号。
其实尾巴是断尾自己弄断的,断掉的尾巴仍然会动来动去,吸引着捕食者注意,断尾就是靠着这个蜥蜴家族的逃生绝技才逃过一劫,不过断尾可不想再来一次,那真的很疼,非常疼,而且要花很长时间才能长出新的尾巴来。
很快,断尾发现了一只理想的食物,一只蚂蚱,超大只的蚂蚱,大到断尾确信只要吃掉它就能好几天都不用再次捕猎。这只蚂蚱正依附在一根红柳的枝条上,断尾计算了高度,确信自己跃起来是可以够的到的,它小心翼翼地靠近,蚂蚱可是会飞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靠的足够近才能发起突袭。
断尾缓慢且耐心地挪动着脚步,终于,进入了断尾认为合理的攻击距离,它深吸一口气,爆发出全身的力量,以惊人的速度扑向了那只大块头蚂蚱!
奔跑,跃起,侧头,咬!
没有咬中!断尾太追求精准了,结果攻击距离太短导致助跑距离有些短,自己没有跃起到想象的高度,没有够到!
受惊的蚂蚱慌乱的飞了出去,但是蚂蚱起飞是需要用它们強健的双腿助力的,细小的红柳枝并不是好的起飞台,蚂蚱在空中打了个转儿,坠落了下来。
还有机会!断尾马上发现了这点,在地面上,断尾对自己的速度非常自信!它未做任何犹豫,飞奔着向蚂蚱坠落的地方扑了过去!
就在蚂蚱翻起身,打算来个真正的一飞冲天的时候,断尾准确的咬中了它,断尾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它的猎物们经常会错误的估计这点,这次也不例外。
肥美的蚂蚱占满了断尾的口腔,它甚至费了点力气才把蚂蚱吞咽了下去,食物填满自己胃的感觉可真好,断尾舔了舔嘴巴,打算离开这片丰盈的猎场,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们又见面了,小子!’
是黑杆!,断尾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就知道糟了,自己太专注于追逐蚂蚱而忘记了探查四周了,黑杆是断尾最大的梦魇,也是让它经历了失尾之痛的怪物,它甚至没有脚,它用乌黑纤长的身体蜿蜒前行,速度却非常的快,它细长的身体能让它钻进蜥蜴们的洞穴里,让蜥蜴们无路可逃!
不过断尾的求生本能再次救了它,就在它奋力启动的瞬间,一张血盆大口几乎贴着自己划了过去,断尾甚至看到了那对倒立的尖牙!
跑!全力的跑!断尾知道,此刻能救自己的只有速度,它顾不得辨明方向,心中只剩下一个字,那就是跑,没有谁可以在戈壁上跑得过一只快步麻蜥,即便是这只没有脚的游蛇也不行!
黑杆显然不这么认为,它在断尾后面疯狂追逐着,叫嚣着:
‘小子,这次谁也救不了你了!你那弄断尾巴的小把戏再也不能愚弄我了!’
断尾在大草滩的草丛、荆棘、沟壑中狂奔,它根本顾不得辨明方向,也无法预先侦查地形,只想着如何能摆脱身后那条幽长宛若死神般的身影。
忽然间,断尾踩空了,它坠落了下去,一道整齐的断崖让断尾掉了下去,扑通一声,断尾掉进了一个水塘里,紧跟着,黑杆也跟着落入了水塘。
断尾的水性很差,它极其努力地扭动着四肢,才没有让自己沉没,恍惚中,它看到黑杆用它那细长的身体优雅地划着S型,快速地向自己靠拢而来。
‘难道我今日就要命丧此地吗?’断尾绝望地划动着四肢,试图让自己能远离黑杆,可它的努力看上去有些笨拙可笑,绝望中,断尾似乎看到断崖处似乎有水涌了下来,没错,确实有水涌进了水塘!几乎是一瞬间,水塘的四周都开始漫进水来,浑浊的水流夹杂着大量的朽木块,枯败的树枝,蒿草团儿,戈壁上一切可以浮起来东西似乎都被冲进了这个小水塘里!
是大洪水!大洪水终于来了!这一定就是花背提到到大洪水,花背说过:每年夏天大洪水都会来,大洪水会卷走一切!
大洪水弄出的动静让黑杆都暂时忘记了追捕断尾,实际上它也无法在捕猎了,大洪水让原本平静的水塘变得浑浊汹涌,即便是熟识水性的黑杆也很快被卷的不见了踪影,水塘很快就被灌满,大洪水裹挟着挣扎的断尾,奔腾而出!
没有了黑杆的追击并没有让断尾轻松,相反它更恐惧了,它从没经历过大洪水,汹涌的水浪一次次把它弄到水底,又一次次把它抛出,它觉得自己被淹死只是时间问题,不过上天再次眷顾了它,一块体积是断尾几十倍的树根从断尾面前飘过,它奋力爬了上去,它得救了!
直到此刻,它才有空看到自己熟悉的家园,大洪水正在灌满每一处地方,平时不知躲在哪里的虫子们都出现了,它们都在挣扎逃生,但大部分都被无情的大洪水吞没,断尾没心情替它们哀悼,连它自己也自身难保,它不知道下一个大浪打来自己会不会也和它们一样,永远消失在大洪水的浪花里。
直到一个天籁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嘿!,断尾,跳到这儿来!跳到这儿来!’
是花背,断尾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天哪,卵石山此刻已经变成了洪水中的孤岛,花背正在孤岛的顶端大声冲着自己叫唤着。
断尾没有丝毫的犹豫,水流把大树根冲到了卵石山的近前,它纵身一跃,这次它没有失误,它准确地落在了卵石山上,它大口地喘着气,惊魂未定。
‘你小子的运气一向不错啊,断尾!’花背走了过来,它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惊慌。
‘这就是大洪水吗?’断尾问道。
‘没错儿,这就是大洪水,我早说过,大洪水就要来啦,你们什么时候才肯相信老人家的话呢?有几个可怜虫已经被卷走了,他们可没你的好运气!’。
‘我们还能继续在这里生存吗?’,断尾忧虑地看着四处肆虐的洪水,担忧地问道。
‘放心吧,小子,大洪水来的快,去的也快,用不了几天你就又能四处奔跑啦!,大洪水过后会有更多的虫儿过来,咱们要过几天舒坦日子啦!’。
断尾跟花背一样,挤在卵石山的缝隙中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对它来说这有点冷,不过能活着已是万幸,它可没什么好抱怨的,诚如花背所说,当天夜里大洪水便退了下去,只剩下沟壑中的小溪流里,仍在流淌着永远不见清澈的浑水。
断尾再次奔跑在了戈壁的大地上,它并不在乎虫儿是多还是少,它只希望自己能继续生活在这里,哪怕有黑杆,哪怕有大洪水,只要自己能活在这里,这是它的家,它出生的地方,也是它将来会逝去的地方。这里是戈壁,快步蜥蜴永远的家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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