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cCree×Reaper/Reaper×McCree
呼啸的海风洗不尽刺鼻的硝尘,汹涌的海涛盖不住枪炮的轰鸣,不知道是直布罗陀的落日点燃了熊熊战火,还是连天的炮火映红了天边赤红如血的晚霞。
麦克雷靠在逼仄的墙角,一边屏息咽下低哑的痛喘,一边颤抖着扣下击锤为维和者里的最后一枚子弹上膛。狭小而杂乱的杂物间将麦克雷和外面已臻白热的战斗短暂地隔绝开,留他在绝对真实的疼痛失血和如梦似幻的炮火声中残喘挣扎。机枪、步枪、炮台、火箭弹……仿佛远在多年之前,剧烈的心跳、紊乱的鼻息就在耳边,麦克雷还听见了一阵熟悉而幽沉的脚步,“咔哒咔哒”从时光中走来。
“Reaper。”
在死神转入门口拐角的瞬间,他就对上了左轮手枪细而幽深的枪口。牛仔的声音像被硝烟熏染阻塞般粗粝而嘶哑,用着与他不住颤抖的右手截然相反的沉稳,干涩无味地咀嚼着那个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恶名。死神并未回应,只是默然地停住脚步,用白骨面具上那对漆黑的空洞与那双如蒙尘琥珀般的眼瞳对视。
“莱耶斯。”
麦克雷再次咬牙,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这个名字——这次却不再那么平板无味,痛恨中夹杂一些名为懊丧或眷恋的佐料,更像一声无力的叹息。
那个戴着可怖面具的黑衣人终于开口了,语调却如同死亡判决般冷酷无情。
“他已经死了。”
“那你为什么回应我?”
麦克雷扯出一个极尽嘲讽的假笑,质问的语气中饱含着无端的怨怒。
“为了提醒你这个事实。”
波澜不惊的语调,却被那如同被地狱之火烧灼得嘶哑焦枯的声音诠释出了某种讽刺而恶毒的意味。
牛仔深深地蹙眉紧抿着干涩起皮的唇,面部仿佛因强忍剧烈的伤痛而微微抽搐。他用略有破损却依旧稳健的机械左臂紧紧握住止不住颤抖的右手,做出一个痛苦到狰狞的表情,语气却坚定决绝。
“那么,我会让他死得更彻底些。”
死神垂握着那两把漆黑冰冷的霰弹枪,站在原地,依然一动不动。但麦克雷知道,死神正用他阴戾的目光注视着他,可他看不到他藏在面具下的表情,更猜不到他藏在心中的想法。
“你杀不了我,你杀不了一个已死之人。”
麦克雷试图从这句话里听出哪怕一点点的懊悔或悲伤,但他没有,什么都没有,哪怕是惯常的恶毒和讽刺。
麦克雷有一点慌了,他确实没有把握,他不确定他能杀了他面前这个打扮如同幽灵的家伙——毕竟他的确一次次幽灵般地从无数枪口下逃脱,也一次次地从死亡的阴影中如重生般降临。
他甚至不确定他面前站着的究竟还是不是一个“人”。
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然后从鼻腔中喷出一个冷笑,仿佛这样就可以否定他心中的无措和游移,带着他一贯的反无畏和叛逆。
“可这个‘已死之人’不就正站在我面前吗?”
“呵呵呵……”
死神终于笑出声来,如同幽夜墓地的阴风般冰冷刺骨。
“开枪吧。”
麦克雷紧了紧手中的左轮,咬牙狠狠地错了错颚骨,他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冰冷无比,如置身寒窟,但心脏却鼓动如雷,仿佛下一秒就要迸出胸腔。
“来吧。”
死神的挑衅脱口的瞬间子弹飞出枪膛,麦克雷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一切甚至枪响。时间仿佛停滞,飞旋的子弹刺向死神的心口,像一滴清水将麦克雷眼前那个浓墨般漆黑的身影撞碎并晕染开来。
四面八方张狂恣意又阴沉低哑的笑声凝聚在耳侧时,下一秒麦克雷便被身后毫不留情的力道击飞。他的背脊狠狠地撞上身后坚硬的枪毙,钻心刺骨的疼痛之前是短暂的窒息与麻痹,接着整个背部便像被烈火灼烧一般,这种煎熬对比背后墙壁的冰冷越发鲜明。
麦克雷从墙上滑落蜷缩在墙角,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生理泪不断涌出使他的视线模糊不清。他几近碎裂的内脏渴求着氧气,而他浑身血流不止的伤口和后背的剧痛又需借着窒息感来麻痹,呼吸紊乱间被喉头翻涌的血气呛住,剧烈的咳喘只让他更加狼狈。死神毫无怜悯地一脚踹上麦克雷的腹部,看他抽搐着呕出一口口淤血。
“你快不行了。”
死神平静地陈述着,语气却轻得像情人的低语、催人入睡的催眠曲。
麦克雷的机械左臂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他艰难地抬起右手,用沾满污渍与硝尘的袖口草草抹去嘴角的血迹。他仿佛已经没有力气再勉强自己坐立起来了,他就这么侧躺着,抬着那双因生理泪而闪着水光的眼眸直直望向那个黑色的幽灵。而死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用地狱火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他的眉心。
“开枪吧。”麦克雷突然莫名地露出了微笑,一如当年66号公路上耀眼灼目的阳光。
他说了和死神同样的台词。
死神只沉默了片刻,一边发出一声干涩的冷笑一边收枪转身。他背对着麦克雷,语气冰冷而刻薄。
“你活不了多久了。你以为我会为你浪费子弹?”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会儿。
“我说过,你对我毫无价值。”
麦克雷低声笑了起来,但就是这轻微的震颤牵动了他内里的伤口,他又不住地咳起来。他只得把右手伸入心口披肩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上,仿佛这样能让他好过一些。死神依旧没有转过身来,似乎是无声地表达着背后的人甚至不值得他的一瞥。
麦克雷勉强支起自己的上身,有些脱力地靠在墙上,衣料摩擦间有轻微的声响。他急喘着,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他的声音已经破碎不堪,却仍含着笑意。
“你会后悔的。”
“咔哒”一声清脆的上膛声,扳机却在死神转过身的一瞬间接连扣响。这一次,子弹结结实实地刺入了死神的左胸膛,沉甸甸的霰弹枪在地面砸出两声闷响。
“我还有一颗子弹,这些年来一直带在身边——因为那上面刻着你的名字。”
握着维和者的右手无力地垂下,说完这句话,麦克雷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也许是那些令他受尽折磨的伤痛不断地刺激着他的泪腺,但他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只有眼眶中咸涩的液体是止不住的。
或许来根雪茄会好些吧,可惜他没有这个力气了。
他睁大视线模糊的双眼望向黑色身影倒下的地方,但他看不真切——就算能看清,也看不见面具后的表情。
渐渐的,所有的感官都如潮汐般退去,他听不见远处的炮火,感受不到丝毫应有的疼痛,他看不清眼前的黑白,辨不明置身天堂还是地狱。麦克雷知道自己是要不行了,可他并不觉得惊慌或恐惧。他不遗憾自己做过的事,无论是与非;他不遗憾自己走过的路,无论明与暗;他不遗憾自己遇到过的人,无论爱与恨……
杀了死神,他没什么可遗憾的了,他终于能亲手为莱耶斯送葬。他像一个追风的人,一生漂泊独行,但在生命的最后,他却和莱耶斯一起成为了对方的陪葬——或者,他更愿意把这称为殉情。
送给敬爱的 黒川僚机 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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