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

何谓“静影沉璧”，我是在苏州金鸡湖的步行桥上初次会意的。湖泊纯净如碧玉，建筑物和人的影子沉在其中——你若身临其境，会觉得这四个字真是简练准确。至于浮光跃金，我也是某日坐公车路过桥边，看水中鱼鳞般的金光浮动、跳跃，恍然明白的。过去背了那么多次的文章，看了那么多次的释义，实际上还是没有把文字与景象连接起来，没有从能指摸索到它的所指。众多事情，众多文字，非得自己亲历亲为，眼见耳听身觉，才能知道究竟。

你若要知道一个梨子的味道，是非得自己尝一口不可的。告诉你它的含糖量、成分和各成分的化学式，你对它有一个理性认知了，可你终究不知道它尝起来怎样。理性认知无法取代感性认知，你苦心孤诣、一字一顿地把落日多美讲给我听，而我又在琳琅的电影里看了无数次落日——某日我在湖边，和朋友聊天，水声潺潺，晚风吹拂，快艇划开水面溅起白边，夕阳就缓缓地、柔柔地沉进镜样的湖面，那时才知道：啊，原来他们所说的落日的美是这样的啊。

总有像这样你知道再多也没用的时刻。

而理论遇到现实是要坠隳的。所以我对任何一种信誓旦旦的理论都持怀疑态度（科学公式并不叫“信誓旦旦”，社会学科和哲学反倒是是重灾区），并且都想要问问，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嘛？这个和现实相符嘛？真的是有必要这么说的嘛？——这样，你就可以消解大部分的偏见和戾气，尤其在观点纷飞的地方：微博，豆瓣，公众号…大部分人说的，和现实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不相信。

包括我写的这一段话，我也要问问自己：我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