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北京城秋意阑珊,朔风萧瑟,寒气扑面。12日早晨,刚吃过早饭,突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我急忙开门,惊奇的看见侄子王晓文和在北京开美发店的党杨杨站在门外。二人神情紧张,满脸恐慌。我把他们请进门,侄子哭丧着脸,嘴唇颤微微的说:"王伟找不着啦"!
王伟是我弟弟的大孙子,身高一米七左右,虎头方面,聪明伶俐,是我们王家的俊才。小时候因为父母外出打工无人照管,耽搁了学业。但这孩子有志气,选择了理发这门专业,独自北漂京城,目前正在北京一家理发店里打工学艺。
那样机灵的一个半大小子怎么能找不着了呢?
杨杨告诉我,王伟给老板请假说要去在燕郊的同学那里玩,过了三天,又打电话,刚刚说他在燕郊,电话就断了,此后就失去了联系。老板觉得不对,急忙把情况转告给党杨杨,杨杨又打电话通知晓文,晓文就从洛川火速来到了北京。
听他这么一说,我和老伴也都慌了。因为早就听人说燕京那里搞传销的很猖狂,只要把人骗进去,就没收了手机和身份证,从此被严密看管,再想出来比登天还难。我沉默了一会,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寻思如何做好他们的主心骨,尽快找人。老伴炒了菜,热了馍,劝他们吃饱饭再一起商量解救办法。
因为王伟是从北京朝阳区出去的,我们首先到朝阳区公安局报案。值班干警说,燕郊是河北省管辖,你们要找当地公安机关立案。
报警无果,我们决定自己先去燕郊探探虚实。因为之前从未去过,燕郊的地理环境、传销组织的人员分布、组织形式、活动轨迹、设防措施我们都不了解。于是我让晓文和杨杨先去燕郊,租一辆三轮车,走街串巷,熟悉环境,观察形势,异想天开地想万一要能看见王伟那多好啊。我自己则在北京联系亲朋好友,找熟人、托关系、寻找门路。
次日清早我赶乘公交车前去燕郊。在车上,我和一位在燕郊上班的年轻人谈起传销组织的情况,他说,燕郊传销组织很多,农村的房子好多都租给传销人员住,他的一个叔伯哥哥被传销组织骗去已经二十多年,至今渺无音讯。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压力更大了。
到了燕郊,和他俩汇合后,我又电话联系了朋友介绍的一位陕北老乡,他对于这边的情况比较熟悉。不一会老乡就开车来到我们住的酒店。老乡是延川人,热情豪爽,做事果断。我们一块在酒店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白酒,吃着喝着商量着解救王伟的事情。大家都觉得,燕郊这么大,传销的窝点到处都有,找人得有个大致的方位,不能盲目的走街串巷。杨杨联系了他在公安局的朋友,朋友答应帮忙给定位,只要王伟的手机有信号就可以定位到他的位置。这一晚我心里踏实多了,叮咛让杨杨随时注意他的手机,观察王伟手机信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手机定位成了成败的关键。11月15日,天还没有亮我们就起床了,杨杨三五分钟就看一次手机,我和小文也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就这样一直在燕郊大街上徘徊了一天。16日早晨,王伟手机还是处于关闭状态。
由于在燕郊消费太大,我们决定暂回北京家里等待消息。当我们没精打彩的向公交车站走去时,杨杨突然发现王伟的手机有信号了!杨杨迫不及待地和公安局的朋友联系,告诉了王伟的手机号,过了约十五分钟,朋友把定位地图发到杨杨手机上,地图显示"苍头村"三个字样。我们看着地图,高兴的合不拢嘴,赶快把定位地图转发给延川乡党。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我们商量好18日早上9点在苍头村外集合。那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迎着寒风搭乘一辆三轮车来到了苍头村头,一个小时后,两辆大奔也呼啸着疾驰而来。车门打开,车上下来十个彪形大汉,统一装饰,光着头,龙蛇纹身,袒胸露腹,脖子上戴着闪闪发光的粗金项链,上身穿着黑色透体开胸风衣,下身穿着黑色缩口七分裤。看这阵势,我心里很吃惊,陕北老乡告诉我,为了震慑传销人员,这些人进行了必要的化妆。就这样一群人大摇大摆地直奔苍头村。村子里的人见状,远远地观望着。他们兵分两路,挨家挨户地寻找,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九点,马不停蹄地把整个村子找遍了,可还是没有找着王伟。这一天这些人很辛苦,我感谢他们的豪爽、义气,硬是付给他们每人一百块钱的饭钱。
本来信心满满,结果却让人失望,几个人闷闷不乐地在小饭馆吃了点饭,回到酒店。我鼓励他们,千万不能灰心丧气,要有找不着人决不罢休的决心,明天我们继续找。我们通过三轮师傅,又找了十个身强体壮的三轮车夫,每人带一根一米长的木棒或铁棒,带两个装白灰的塑料袋,第二天早上7点在苍头村口集合,再进一次苍头村!
这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传销人员心狠手辣,人多势大,万一发生冲突,动起手来怎么对付?我脑子就象过电影一样,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对策, 想着怎么进,怎么退,怎么避免正面冲突,怎么收场,一直考虑到凌晨三点,这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19日一早,一切按计划行动。十个东北大汉齐刷刷站在我面前,年龄三四十岁左右,个个虎背熊腰,身强力壮。我给他们讲了这次行动注意事项,①听从指挥,统一行动。②保证安全,避免发生冲突。③万一传销人员动手,我们就要自卫,十几个人要一齐上阵,先要制服领头的或特别嚣张的人。先用拳打眼睛,再用脚踢裆,如果他们人多,咱们就从衣兜掏出装白灰的塑料袋,向他们眼睛上撒,然后赶快逃跑。④用棍棒打,不能打头,不能打死。⑤一个人负责用手机拍照,保留好有用的资料。我讲完后,大家吃完早点,十辆三轮车浩浩荡荡的进入苍头村。我们挨门串户进行搜寻。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把整个村子翻了个遍,搜寻没有发生大的冲突,但遗憾的是这次又扑空了。我们只得撤出人员,再做商议。事后听说传销人员早上四五点就把人员领到偏僻的野荒地,一是为了洗脑,二是躲避外面来找人。
秋天天黑得早,寒风瑟瑟衣衫单薄,王伟还没找到。但是我们并不灰心,因为通过两次勇闯传销窝,我们也了解了一些情况,增强了信心。回到酒店后,在和众人的交谈中,酒店老板自信地说:"你们给我六千块钱,我把人找回来,一手交人,一手交钱"。老板是本地人,对传销组织的情况清楚,人员熟悉,也可能经常这样挣钱,而且他说话有自信,底气十足,我当即就答应了他的条件。
11日上午10点 ,酒店老板领着三个当地人,向苍头村奔去。他们以苍头村治安员的身份走门串户,当走进一家两进院子封闭的后院时,看见有几个人在玩手机,他们看其中一个人的手机联系人中有李博的名子,就肯定王伟就在这里,便要求见他们的领导。并且告诫他们把王伟交出来,如果不交,就把他们这些人全部带走。那个负责人害怕了,就答应让李博把王伟送回住地。
当天下午6点多钟,酒店老板几个人领着王伟向酒店走来。我们几个高兴的涌上前去,王伟也迫不急待地向我们跑来,紧紧地抱住他爸,父子俩嚎啕大哭,旁边的人也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就在我们为找着王伟庆贺之时,一个又黑又瘦满头白发的山西老头和他的大儿子来酒店住宿。听说我们从传销窝找回了孩子,老头哭丧着脸说,他的小儿子被骗去搞传销半年多了,他都找了四十多天,连人影都没有见,说着撸起他的裤腿给我们看,两条腿肿胀,两只脚多处血泡,很是可怜。我就把找王伟的经验介绍给他,并请求酒店老板帮忙,老头留下了感激的眼泪。
庆幸的是,王伟这孩子有志气,这次解救回来后,继续学习理发,坚持十几年艰苦努力,终于学业有成,技艺超群,如今在西安开办了自己的理发店,门店若市,生意兴隆。每每念及那次虎口脱险的经历,都会万分感激地说“多亏了我四爷!”而我,看着孩子能够通过劳动自食其力也是万分欣慰,觉得自己为此冒过的险、出过的力都是值得的。(根据田姨丈夫王叔的叙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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