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抹去不能跟妈妈文字交流的遗憾

今天是母亲节，去年的这一天，我写了一篇《和母亲的故事，梳理起来也说不完》，发在了一家人的公号上。

拿什么抹去不能跟妈妈文字交流的遗憾

我写的文章，妈妈是不能独自一人读的，因为她和爸爸都不识字。学生时代我给爸妈写信，都是哥哥姐姐念给他们听。那时候写信只管把事情说完，也不懂得把书信口语化，以便哥哥姐姐读起来，能让爸妈听得更流畅。哥哥姐姐也没说过我，尤其是把我的话翻译成方言时或许有些别扭，但读信是件父母喜欢的事，他们也从来不表示什么。

参加工作后，家里的孩儿们陆续跟我出来读书，哥哥嫂子们外出打工做事，家里读信的人少了，我信也写得少了。记得在2005年左右，家里装了电话，那一刻的兴奋简直无法形容，因为终于可以和父母轻松通话了，取代了写信的转折和不便，对我来说，真是缩短了和家相隔的千山万水。

随着日子的推后，当打电话不再是一种奢望，而是家常便饭的简单时，我的电话也开始少起来，乃至变得忽略。人就是这样，每时每刻能做的事总觉得不那么珍贵，尤其是对父母的不周到，仿佛生来就觉得父母不会怪罪般。

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我爱上了QQ，爱上了email，爱上了博客。于是QQ空间，邮箱，博客又成了装载我岁月的伙伴，于是给自己取了个网名叫“小箱子”，意即大网络，小世界，我愿意在自己的空间里流露着自己的痕迹，那时想着，要是妈妈能看到我的QQ留言，读到我的邮件，发现我的博客该有多好。女儿的小心思要是不经意让妈妈看见，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然而我知道，这又是不可能的。

再后来有了手机，我也给妈妈买了手机，但由于老家在偏远的山村，当时没有移动和联通信号，只有农村电信。所以那时候给妈妈买的就是小灵通，也就是现在的老人机。虽然在几年前全家人的手机都变成了智能手机，但妈妈还是坚持用老人机。她说，我只需要打电话，看不懂短信，也不会用视频，习惯了，不换。

妈妈和婆婆相比，她更加好强和古板一些，婆婆很快接受了新事物，用上了智能手机，虽然微信还是不常用。母亲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事物，总有一种本能的防御。记得小时候她教导我说：孩子，我们家条件只这样，吃，可以简单一点，吃饱就行，但穿，更重要，因为在人家面前还是要体面。所以，每次她领着我们走亲戚，总是要把我们打扮得漂漂亮亮，整整齐齐。

体面，看似一个简单的词，确是出自我母亲最朴实的期待，也在我心中深深扎根。乃至于很长一段生命旅程中都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他人面前要体面，人不仅要为自己活，还要为他人的看法而活。

前几天，我深读陈果的《好的孤独》，才悟到人生所背负的重负其实就是为了接近自己心灵深处所设定和认为的“安全感”，所以愿意不断地推动着生活的巨石，朝上朝前，即便差不多推到山顶又滚落谷底，也不怕万难，重新再来。老实说，就是母亲的“体面”一词让我不断地去接受生活的挑战。母亲的这个词也如同一个航标，促使我不断靠近，好像是生命使然。

因为母亲爱体面，为了不让她有不擅长某件事物的尴尬，我也没有勉为其难给她换智能手机，倒是给她买了穿戴在身上的手镯、项链等，她也很乐意的戴着。时不时还在人前说，这是哪个儿子买的，那是哪个女儿买的。

对于母亲这样和乡邻说起自己的儿女，我一直不觉是是炫耀。尽管我们家在乡村方圆十里，确实塑造了一个知识改变命运的家庭典型，但这不是母亲的得意，在我看来，就是母亲发自内心的对儿女的满意和欢喜。

我也曾经在自己孩子的一次月考后，由于考到全校年级第一，也由衷的高兴和忍不住在好朋友和同事面前分享。那都是一个母亲心底对孩子认可的真实流露，这样的表达，其实不用去压抑，自然就是道，道就是简单。

于是我对我母亲的孝顺，也一直选择着她喜欢的方式。比如她更喜欢体面，我每年都要给她买新衣，尤其是夏冬季节，回去得多，这两季节的衣服也买得多。尽管每次都会被她说：又买衣服，穿不烂，可惜钱。但每次让她试穿，再看她收拾在衣柜，好好地挂起来，我就知道，她的内心是高兴的。她高兴的是女儿的孝顺和贴心。

记得有一次回家，发现母亲照了一组“PS”的照片，我好是惊奇。妈妈告诉我说，村里很多妇女都照了，就是只需要取一个头部图像，然后PS”到各式各样的服装上，记得母亲P了一张旗袍，一张套装，一张休闲花衣，还真是我见着的少有俊俏。遗憾我的父亲没有表扬她漂亮，相反还说了句“追求时髦没有多大意思”的话，妈妈就把那几张放大的照片放箱底了，再也没有挂出来。

拿什么抹去不能跟妈妈文字交流的遗憾

之所以在母亲节写这些文字，是因为现在，我和妈妈的交流越来越局限于家里家外，关于我的事业，我的生活从来都是只说上一句：都好，您放心。其实，对于我这样一个独自在外，完全出自乡村的女子来说，难免在岁月艰难的日子，想和母亲诉诉苦，想听听母亲的建议，可是，一旦聊到工作，我不仅怕母亲担心，更不想触及她帮不到孩子的隐痛。

对于日渐成熟和圆融的我来说，现在基本能和解生活中所有的际遇，或恩赐，或磨砺，或美好，或坎坷，基本都能好好地经历。今天行成这么一段文字，也是奢侈地希望母亲能独自一人读完。因为有些话语，读出来或说出来是少了韵味的，唯有一个人静静地看，才有它说不出的美妙和独特。虽然我的这篇文字也会发在全家人的公众号上，但是能感受这文字情丝的，恐怕只有母亲的儿孙们了。

说这是遗憾，或许算得上。但是在今天母亲节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不把对母亲深深的想念和感激写下来，才是更大的遗憾。

我爱我的母亲，即便有不能抹去的无法用文字交流的遗憾。

拿什么抹去不能跟妈妈文字交流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