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都是大人眼中,成绩优秀,让家长省心的乖乖女,总是被当做家族同辈的榜样。而在以前的朋友同学眼中,我是目标明确高傲得有点不近人情并有着“远大理想”的冷血女。
中学时期整整六年我一次没进过学校的小卖部。跟同学聊天他们也常常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你是怎么忍住的?你爸妈难道不给你零花钱的吗?
“不食人间烟火”啊你。
我觉得你以后像是那种公司高管或是大学教授?云云... ...
而对此类评价我从来只是淡淡地回应:没欲望,习惯了。
总之依靠一个看起来不错的教育背景得到一个看起来不错的铁饭碗成了大家对我未来最得体的想象。而曾经的我也以为通过努力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得到一份令人艳羡的工作,成为所谓的“成功人士”是我这辈子的终极目标。以至于我从未想过未来的某一天我会为了摆脱这种按部就班的成功学枷锁,选择一条跟原本的自己大相径庭的道路。
曾经习惯了夸赞的我,是那种躺在聚光灯里丝毫领会不到人生种种细微乐趣的人。老师们对“尖子生”的区别对待加上我的寡言少语使我跟大多数同学格格不入。渐渐地,我意识到自己的麻木,开始嫌弃那种端着的自以为是的“精英文化”,反而有了一种平易近人的“烟火味”情结。加之我从小生在一个传统拘束的家庭,深谙父亲打骂教育的滋味。随着自己的思想越来越独立,我开始反抗。越是长辈希望我们走的路,我越是不以为然。
于是大学毕业后,我根本没去考虑那些个“铁饭碗”的工作,而是在一个日语培训机构当起了教育顾问,也就是销售。然而期间我虽有过几次业绩爆发,但总体来说平平淡淡,并不具备特别惹眼的业务能力。再加上周边创业的小伙伴越来越多,我开始想是不是应该放弃职业,拥有自己的事业了。
通过多方考虑,我选择了花艺行业。并不是因为像各种创业故事说的那样有多么痴迷各种各样的美花花。非要说契机的话,可能是跟在日本留学的经历有关。在日本的时候,课余时间被同学拉去参加了各种同好会。其中就有花道,虽然经常连花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但是当通过自己的双手来完成一个作品,发现还不错的时候,是十分欣喜的。另外发现在霓虹国,不管是街角还是住户庭院,总是充斥着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花草。那个时候总是羡慕日本这种美美的小生活。只不过这种心情,回国后就渐渐被忙碌的工作冲淡了。而彼时工作上遇到瓶颈唤起了我对那段日子的回忆。
确定了创业方向后,我就辞职回家,与家里人表明自己的发展方向。当初老爸听到我的决定暴跳如雷。说是白养了二十多年,竟然做出这种“愚不可及”的决定。而固执的我没听他半句话,没半点针对个人发展的实质性讨论,吵了个架我就摔门而出。
后来母亲他们都来劝我:鲜花损耗太大,加上我们这种小城市一切朝“实实在在”的消费看齐,没点文艺氛围,而且你又是个新手,这个决定太冒险... ...
然而大家的劝阻虽促使我进一步看清艰难的现实,却从没让我认怂:家里只待了3天,我就找好花艺培训学校独自一人登上了开往上海的高铁。
那个时候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孤独什么叫害怕。我只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一个向旁人证明不是只有他们认为的路才是路,一个摆脱曾经的自己找到另一个世界的机会。
要创业仅仅学习还不够,还得不断地实践。所以我下定决心在魔都得至少待上一年:先学习2个月,再找工作。只不过当时的我容易一头脑热,没仔细算过学费,各种生活开支,没有确切的规划,也没仔细去想是否能马上找到工作。再加上“毕业之后伸手向家里要钱是耻辱”的执念,一度过得很窘迫。
完成培训学校的课程后,我天天坐着地铁满上海找工作,但由于缺乏相关工作经验屡屡碰壁。只记得有一个下午,我跑了三家花店无果,双脚起了泡,独自一人坐在公交站台的椅子上。我渴得喉咙冒烟,但完全没心情喝水,只是呆呆望着自己在夕阳下被拉长的背影,第一次察觉了孤独无助的滋味。只不过那种心情,晚上回出租房睡一觉就又忘了。
我一边继续着上课期间找的对日汉语的兼职,一边大海捞针似地投简历。
终于,在一天早上,接到了巨鹿路一家花店的offer。那个时候,距离我从花艺学校毕业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我基本每天早上6点起床搭将近2个小时的地铁去教授汉语再马不停蹄地赶往另一个区去面试。当时不知自己是所谓的坚强还是麻木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回去,才觉得不容易。
花店的工作并不轻松,但在我可接受的范围之内,毕竟在培训的时候老师已经给我们打过预防针,工作内容基本可以预见。只不过工作一段时间,自卑的心理不断侵扰我的思绪。小时候大大咧咧,对手作基本不感冒,导致包花扎花这些基本的事情总是磕磕绊绊才能完成。时常被老板吐槽。而我自尊心又比较强,很容易把批评的话语放大。渐渐地,我没了以前高傲的锋芒。处处谨小慎微。整个人的状态就是“缩着”,放不开。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就提不起精神,对店里的事务不敢表达自己的看法,怕被轻视。久而久之,恶性循环,从不敢表达想法,到彻底没有想法。我整天就跟机器人一般工作,脑袋跟被拧了螺丝钉一样,使劲了也转不起来。心理对当前境况的排斥最终使我失去了这份工作。
那个时候,我彻彻底底地成了座孤岛。原本每晚承受自我怀疑的心进一步被暴击。隔夜愁吗?呵呵,这一次,我做不到那么潇洒——我在郊区的出租屋里消沉了好几天无所事事。
纵使心态决堤,但骨子里高傲倔强的我从来学不会“倾诉”。我只热衷于听朋友的倾诉,但无论有多难,对于自己的事绝口不提。不是怕他们难过,而是怕自己瞧不起自己——那个时候的我,就是这么幼稚地定义着我所谓的“坚强”。
时间一天天过,催缴房租的提醒迫使我不得不面对现实:一面仍然沉浸在伤春悲秋中不愿自拔,一面看着银行卡里越来越少的余额心急如焚——我又开始找工作了,虽然上一份工作没能善终,但我从没想过转行,就是这么“贼心不死”!
而这次不知是水逆结束还是什么原因,很快我找到了第二份工作,而且老板对我的评价还不错。工作中比较信任我,从进花到店铺陈列到花艺设计都放手交给我。而得到信任的我完全从之前的状态里走出来。除了安排好店铺的基本事项,也热衷于设计出更有风格的花艺作品。这期间没有师傅带领,一切依靠自己的领悟,我充分享受到了天马行空的创意带给我的愉悦。而自己对于花艺配色的理解也得到了越来越多顾客的肯定。那个时候工作的自由度很好地弥补了我动手能力上的欠缺,并且让我在花艺审美上渐渐树立起了自信。
只可惜后期由于跟老板在店铺经营观念上的分歧,我选择了离开,并回家开始着手筹备工作室。从市场调研到logo设计,品牌包装,工作室装修到进花渠道......每一环都是我自己亲力亲为,终于,在2016年阳春三月,我的工作室正式成立了。虽然拓客过程比较艰难,但以前学习工作中辛苦积累的经验使我能够做出让人眼前一亮的花艺作品,常常能得到不错的评价。
然而后期因为对自己的花艺审美过于执着,没有很好地兼顾花艺的商业属性,不计成本的经营方式最终导致入不敷出,关门大吉。
工作室仅仅一年多的寿命让我再一次怀疑自己的能力。长达一个多月里我一蹶不振,待在工作室里暗自神伤。我尽量不回家,怕听到父亲那种“我说的吧......不听我的话就是这种后果”之类的语气,我也避开一切社交活动,怕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别人眼前。一个月以后迫于生活压力我想着,还是找工作吧。不管什么工作,能保住钱袋子再说。
原本对于找到大体满意的工作,我是不抱任何希望的:毕竟那时的我,一个“失败者”,没有丝毫自信可言。然而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我投出简历没多久竟收到不少看起来还不错的面试通知。
还记得当时有场面试的HR是个笑得很好看的小姐姐。做了简单自我介绍之后,就开始问我:你自己开过工作室呀?真好。每天可以看到那么多鲜花... ...你当初怎么想到创业了呢......
说实话小姐姐开始涉及这个话题时,我还有点紧张。毕竟是一段失败的创业经历。我一度担心会被眼光毒辣的HR们挑刺。但事实证明我多虑了。除了刚开始有点不自然,我们的对话十分愉快,以至于不知不觉聊了将近一小时。
而之后的几场面试,无一例外聊的最多的就是创业。——在当时的我看来不值一提甚至羞于启齿的经历,却成了HR们眼中最难得的求职资本。而不同面试官针对这段经历的不同提问也迫使我去重新审视自己。
到了那时我才意识到:真正的成功未见得就是你赚了多少钱,到达了什么地位。你曾经为了一件自己认定的事有多投入,多忘我,多么欢呼雀跃,多么心如刀割... ...全部这些都被植入了你的记忆芯片,将会伴随着以后的你一直走下去。
我要感谢那段无所畏惧的经历。曾经的我,可以为了一个“看起来并不咋滴”的想法孤注一掷,一往直前。以前可能是因为“无知者无畏”,但以后,我更希望自己认清了现实仍然可以“知难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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