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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之蒋捷 | 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

宋词之蒋捷 | 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

作者: 听风洗剑 | 来源:发表于2018-01-23 17:20 被阅读0次

    01

    南宋咸淳九年(1273),襄阳城破。

    临安,君臣百姓,凄苦仿徨,一派亡国气息。

    次年,为了提振士气,安抚民心,新登基的宋恭帝听从群僚建议,举办了一场科举考试,以刷新南宋政权的存在感。

    江苏,宜兴,一位28岁的年轻人欣然赴考。

    发榜日,他独占鳌头,考得令天下读书人为之钦慕的功名:进士及第。

    此人,就是大才子蒋捷。

    蒋捷出身名门望族,自幼锦衣玉食,此次高中,似乎大好前程,正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只可惜,造化弄人,他虽然命好,无奈却运气太差。

    为啥?

    四个字:生不逢时!

    1276年2月,蒋捷登榜及第才一年多,元军就兵临城下,宋恭帝开城投降。

    1279年,陆秀夫背着小皇帝赵昺崖山投海,南宋灭亡。

    两宋三百余年,词坛中一直高手如雨,猛将如云,若无绝世之功,委实居之不易。

    然,国家不幸诗家幸。

    有宋一代,唯一可比肩苏东坡的伟大词人蒋捷,由此步入了词坛江湖,并成为那个年代最耀眼文坛领袖。

    02

    至元二十年(1283)冬,一叶扁舟阻雪于荆溪。

    舟中所坐,正是蒋捷。

    宋亡后,蒋捷便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转眼又是冬天,他乘舟沿荆溪而行,途中为雪所阻。

    荒野泊舟,空寂无聊,杯酒下肚,却难浇心中块垒。望远处雪天一色,白鹭游翔,舟舱只身灯影,一腔怀旧之情,不禁涌上蒋捷心头,于是写了这首《梅花引-荆溪阻雪》: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

    唉,望着今夜飕飕的雪花,那岸畔的朵朵梅花,都如我般充满哀愁。

    随着蒙元王朝的稳固。亡国之痛,让蒋捷终身不能释怀,隐居避世,成了他的精神信念。漂泊,融入到他的词风中,读之令人泪下。

    03

    漂泊的蒋捷,四处游荡。

    他时而驾舟于太湖之滨,望云卷云舒;

    时而小憩南泉竹山,棵棵挺拔的翠竹,分明在告诉蒋捷:竹虽中空,其节弥坚。人无气节,与禽兽何异?

    同年,文天祥慷慨就义的消息传来。

    赏竹明志的蒋捷,此后以自号“竹山”,归隐不仕,后人因此尊称其为“竹山先生”。

    次年春,蒋捷乘舟访友。小船行至吴江,他瞭望江上渔船穿梭,艄公们摇桨悠悠。河畔酒肆,各色酒旗随风摇曳,心中突然涌出时光易逝、光阴无情的感叹,一首传唱千古的《一剪梅-舟过吴江》,随即从其心底缓缓流出。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度与泰娘娇。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间真是个混蛋,为什么跑那么快,不能等等我吗。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哎!想来我头上的白发,又新添了不少。

    04

    老了,真的是老了。

    近来,蒋捷自己都觉得奇怪,漂泊半生的他,越发爱上了独处。

    江南的四季,细雨绵绵。蒋捷常常静坐窗前,望着院中雨竹发呆,滴滴雨声,轻敲着他的思绪,雨幕之中,入目景色朦胧。

    山还是那座山,竹还是那片竹,为何我听雨的心情,竟如此不同?

    《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一阕听雨,不过寥寥五十六字,却写尽蒋捷一生之状态。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词人年少登科及第,美酒美人,轻歌曼舞,一个“昏”字写尽当时之纸醉金迷。

    此乃少年之潇洒风流。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客舟听雨,水天辽阔。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天边那只失群的大雁,哀号风中,极为孤独悲凉,不正是饱经亡国之痛漂泊不定的蒋捷吗?

    此壮年之飘零无依也。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白发老翁,孑然一身,听雨僧庐。此老年处境之萧索,心境之凄凉,在区区十余字中,一览无余。

    末句“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江山易主,几多少年壮志,已如雨打风吹去。此时再听雨声点点滴滴,自己却已木然无动于衷了。悲欢”一句,道尽国破家亡,生老病死,无可奈何。

    也看开了、也释然了,“一任”一词,较之东坡“一蓑烟雨任平生”有异曲同工之妙。

    04

    故国不堪回首,时光也不会倒流,那就独善其身吧,可怀旧又如同小虫,无时不在刺激着蒋捷的神经。

    是呀,临安的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尤其每到上元节,灯海游织,真如梦幻仙境。

    而如今繁华已逝,韶华不再,故国,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

    元大德九年(1305),60岁的蒋捷自感不妙,赶赴临安。

    故地重游,一番过,一番感慨。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望着故都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蒋捷轻轻吟诵着陈与义的这首《临江仙》,感慨之下,便在元夜,写就《女冠子-元夕》:

    蕙花香也,雪晴池馆如画。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而今灯漫挂,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争耍。

    江城人悄初更打,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剔残红灺,但梦里隐隐,钿车罗帕。吴笺银粉砑,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笑绿鬟邻女,倚窗犹唱,夕阳西下。

    写罢,蒋捷仿佛大彻大悟,所谓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不过过眼烟云,后人闲话而已。

    也不过如同无限夕阳,却近黄昏,不过是自己内心深挥之不去的记忆罢了。

    如同一叶孤舟的蒋捷,写就这首《女冠子-元夕》后,带着对故国的无限感怀,溘然长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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