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十一

终于，十一坐上了逃离那个地方的火车。

“滚吧，你有本事你就滚，滚了就不要回来了！”

“一一，你快走，走吧，不要回来了。”

火车很快，快到看不清奶奶那双深情的眼睛。

火车很慢，慢到所有的记忆一帧一帧出现在面前。

十一

十一还是走了，南下。

十一说，她不怪爸爸，也不怪那些伤害她的人，怪只怪自己。

十一说，我要去南方了，去那个没有雪的城市。

十一说，我那么喜欢雪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去南方。

十一说，算是重生吗？算是的吧。

十一说，我忘记了，除了奶奶，我都忘记了。

十七岁之前，十一都被困在那个小山村里。没有快乐，所有人都欺负她，除了奶奶。十一印象最深的，是夏天炎热，蚊虫叮咬，她和奶奶躺在一张破旧的凉席上，奶奶边给她扇扇子边给她讲故事。给她讲大灰狼和小白兔，给她讲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给她讲从未见过的爷爷，给她讲外面繁华的世界，却从未提过她的妈妈。

十一喜欢冬天，她说冬天可以懒懒的坐在院子里那张舒服的藤椅上晒太阳，闭着眼睛晃啊晃，就想这样一直晃到老。

十一

十一第一次见到雪是在七岁那年，也许以前见到过，但是忘记了。七岁的那个冬天格外的冷，凛冽的寒风像是要把人撕碎一般。那天放学回来，奶奶递给了她一件粉红色的大大的棉衣，她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棉衣，粉粉嫩嫩的，印着可爱的小花，帽子上带着两个软绵绵的长长的兔耳朵，可爱极了。奶奶说这是一个陌生阿姨送的，奶奶说那个阿姨很漂亮，奶奶说阿姨会在下一个冬天来看她。奶奶藏了好多秘密，但她不告诉十一。

收到棉衣的第二天清晨，奶奶喊起十一一，“一一，下雪了，快起来看啊。”十一一骨碌从床上爬起，透过窗看到白茫茫一片，天空中还飘散着雪花。那天十一穿着阿姨送的新棉衣，在雪地里跑了一天，一点儿也不累，一点儿也不冷，她从未那么快乐。

十一从七岁开始喜欢下雪，十一说，下雪可以滑雪堆雪人，可以在窗户上画画，可以穿着厚厚的棉衣棉鞋咯吱咯吱的踩在雪上，更重要的是，下雪的时候，那个阿姨会来看她。

十一

火车缓缓的开着，人声嘈杂，有小孩哭闹的声音，有女人磕瓜子的声音，有男人摔扑克的声音，还有老人咳嗽的声音。

爸爸说，“滚吧，你有本事你就滚，滚了就不要回来了。”

奶奶说，“一一，你走吧，走吧，不要回来了。”

奶奶说，“一一，你走吧，你去找那个阿姨。”

十一那么喜欢下雪的一个人啊，南下以后还会看到雪吗？

还好还好，十一会见到那个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