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先进第十一》06:事君与事人之别
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多数情况下,言为心声——语言是为了表达内心想法的。但也有一种特殊情况,那便是场面上的话。为了彼此的好看,在兼顾“言为心声”原则的基础上,还要周全彼此,这种情况下,“话”里的深意便意味深长了。
《论语·雍也第六》中,作为鲁国君主的鲁哀公问过季康子一样的问题。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
详审两组对话,抛开《论语》编者所遇史料造成的差错,也就是说姑且把这两段对话都当做客观事实来看的话,其中的玄机不言而喻。
一、季康子之心——直追鲁君
如果非要将人与人之间的对话分为两类的话,季康子与孔子之间的这场对话绝对是场面上话。
鲁哀公问孔子“弟子孰为好学”,那是作为国君在展示君王的求贤之心。
季康子问孔子“弟子孰为好学”,那是在学君王访问人才。之所以要依样画葫芦,是因为不如此不足以展现自己的心气。
翻阅整部《论语》,上编中共出现四处孔子应对君王之问的对话,其中与哀公的对话有三次,与定公的对话有一次。上编之中,凡与君王对话,一律出现“孔子对曰”的字样。
此外,《论语》上编共出现“季康子问”两次,对话中作答部分均为“子曰”字样。
到了《论语》下编,孔子应对君王之问的对话,答语没有变化。应对季康子之问的对话,答语升级为“孔子对曰”。
其中的玄妙大概只有编者自己明了,读者们只能各自揣摩了。
二、孔子之意——君臣有别
这段答季康子问的对话载于《论语·先进第十一》,也就是《论语》下编的首章,编者已经升级了季康子的“政治待遇”,孔子的答语却是有别的。
对照回答鲁哀公的话和回答季康子的话,共有两点细微差别。
一是介绍了颜回好学的具体表现——“不迁怒,不贰过”。
自己有怒气,不迁移于他人;此时有怒气,不延展及彼时;此处有怒气,不迁移于彼处。这才叫“不迁怒”。
对于已经经验过的认识上的局限,一旦认识到了,便会下功夫突破,并为之获得精进。这不是简单的这个错误、那个错误的问题。而是体察到一丝一毫的不善,便勇猛精进努力迁善的问题,从此此类局限造成的过失因为局限的消失,而永不再现。
孔子之所以在与鲁哀公的对话中提及这两点,是因为孔子事君以忠,希望自己的话对君王有所启发和裨益。在与季康子的对话中之所以忽略这两点,是因为孔子待人以诚,诚恳的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即可。多余的话,一概不说。
二是在答语的结尾,孔子回应了哀公之问——“未闻好学者也”。
要知道孔子有段时间可是秉笔写《春秋》的重要人物,能在《春秋》上留下一笔,那也是相当耀眼的。尽管季康子希望自己与鲁国大咖孔子之间的对话能够像哀公一样成为庙堂之问的经典,孔子却并不这么看。虽然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仍然是场面上的“官话”,但在孔子看来,这种对话并非君臣之间的庙堂之问。因此,完全不必那么正规。
孔子最后说的“未闻好学者也”,相当于今天面试考试对主考官所说的“回答完毕!”
事君贵在礼,事人贵在简。对待鲁哀公之问,孔子唯恐于礼不周;对待季康子之问,孔子唯恐画蛇添足。
鲁哀公问,你的弟子之中那个算是好学的?
孔子回答,颜回算是好学的,不幸短命死了,如今再没有了,我还没有听说谁算得上您问到的那种人。
对于同样的问题,在应对季康子之问时,孔子只是说,颜回算是好学的,不幸短命死了,如今再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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