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暮色沉沉,屋内药香袅袅。
山子娘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山子爹俯在床边,疲倦地睡着了。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山子娘的手。
坐在床边的山子,看着那两只紧紧攥在一起的手——青筋毕露,枯如干柴,泪水蓄在眼眶里打转。
当太阳的最后一缕金钱被黑暗无情的扯断时,山子娘睁开了眼。她目光呆滞,眼神最后停在满头白发的山子爹身上。她苍白干瘪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娘,你想喝水吗?”山子俯下身子把耳朵凑到娘的嘴边,却没有听到一丝声音。
山子娘眼神停在墙上挂的那件那件破羊皮袄上,山子一下子明白了:原来娘是怕爹受凉——已是深秋。
山子赶紧拿来那件破羊皮袄给给爹披上,没想到这一披,爹反倒醒了。
爹看娘睁开眼睛,慌不叠地说:“他娘,哪里不得劲儿?是不是想尿?”两个月来,端屎端尿的,都是爹,山子想帮忙,爹都不肯。爹说他最懂娘。
山子娘艰难地抬抬手,指指床头那个红木箱子,嘴有挤出一丝声音“鞋……鞋……”
山子爹明白,山子娘曾说 :“如果哪天我没了,你就把我结婚时穿的那双绣花鞋放在我的棺材里,下一辈子俺还要穿着嫁你!”
山子爹拿出一串钥匙,打开箱子,取出一双绣花鞋。那双鞋可真好看:红色缎绒鞋面上绣着一对金线鸳鸯,鞋头并齐,两只鸳鸯交颈互望,深情款款。
炉膛里的火还在旺旺地烧着,山子娘的生命之火却很快熄了。那个夜晚,枕边放着那双绣花鞋,山子娘永远地睡着了。
山子爹在山子娘的房间里抽了一夜烟,头发一夜皆白。
一年之后,山子爹也病逝了。
山子打开娘生前的红箱子,里面除了爹生前的一些旧衣物外,还有一双绣花鞋。这双鞋明显比娘的脚小,山子记得娘的脚比自己的脚小三指。山子狐疑地拿出来,鞋里面有一个小香囊。一条白丝绢,上面绣着两行小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涯地角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山子记得,爹是村里唯一走出农门的大学生。烟雨江南那所师范,曾是爹的谈话中最美的回忆。而爹,却在这个小山村当了一辈子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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