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深海梦影
上周六下午，我们二人到桥西新华街办事。这边不常来，来了就想随便溜达溜达，漫无目的。
美好而神秘的东西向来藏在少有人问津的地方，就这样，我们穿过一条小巷。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市井气息。我们二人很开心，一致表示：来对地方啦！
走到小巷的尽头，转了个弯，映入眼帘的，是老树，是古宅，是被遗忘在巷子里的老裁缝铺，是破旧不堪的斑驳的土墙。
我喜欢这样的小巷，比起宽阔的街道，没有飞扬的尘土，少了车水马龙，换来的是安逸和清静；更喜欢这样的古巷，流连于参天古树之间听鸟鸣，感受到的是人类的渺小，树等了人千年，你来我不动，你走我不送，它们见证了多少年代、几个世纪，留下的是历史的印记，它们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在岁月中站成一种永恒，不急不缓，细数岁月，沉淀下来的是历史厚重感。
继续向前走，有一家二层小楼的古宅，鸡立鹤群般被孤立在一片楼房中间，周围杂草丛生。整个墙体倾斜，墙面大面积剥落，经过时间的洗礼，已是苟延残喘地支撑着。
凋敝荒败的任何事物，都能够触动我的灵魂，有一种世人难懂的无言的美。站在千年古树，百年老宅之下的我，很难不为眼前的一切动容。
我站在门外，听到里面有动静，原来还真的住有人家。一种喜出望外的感觉，本以为它们被搁置在这里，就这样被遗忘。我俩打算找人聊聊天，又怕惊扰这份平静，于是悄悄迈进小院。
小院别有洞天，慵懒的狗狗，高低错落的砖，二层大门楼子装修得精致又气派。想必早在百年之前，这里住着大户人家吧，而今眼前的一切在向后人展示着它的沉寂与沧桑。
有个四五十岁的大哥，很高兴地接纳了我们。他和几个老师傅一起，正在给老房子装修，拿着工具往墙上糊水泥，大哥一边糊一边感叹，前些天下大雨了，老房子支撑不住啊。
当我们问起他这个老房子将来打算作何用时，大哥皱了皱眉，一口坚定地说，装修好了，老房子拆迁时还能值点钱，就现在这个样子，它一点价值没有。迫不得已哇，这太落后了，早都和时代脱节了，能住上楼房谁还住这个呀……
好像和想象中的大相径庭。有一点失望，短暂的停留，致谢并道别之后，我们离开。
出来后，我们沿着古宅走了一圈，全方位参观。我一直在想，房子，究竟是什么呢？难道只是一个简单的住所吗？
很快，有了答案。不是的。我想到前些天，房东突然通知退租的那个晚上，我的心情非常复杂，首先想到的，不是搬出去有多麻烦，不是该往哪里搬，而是能不能留下来。
或许对别人来说，有个地方住就够了，搬到哪里都一样，但对我来说，并没有这么简单。
只住了两年，就对我的小窝产生了感情。之前有很多同事说，我这边房租太贵了，还热心帮我打听有没有更好的房源。立马被我一口婉拒。不是不接受这份好意，有一份心情难被读懂。
两年前，我们突然来到这座城市，无处扎根，匆忙之中搬来了这里，以超快的速度安定下来。一开始住的屋子小，又是阴面，条件艰苦，但也幸福。住了一年半后，有机会搬进对面稍微大一点的阳面屋子。开始一点一点购置东西，打造属于我们的温馨和美的小窝。
温馨的小房间里承载过太多东西，有幸福，有痛苦，有甜蜜，有泪水，总归结局是好的。即便如此，个中滋味，我都不想丢掉。总得有一份依托吧，时间它不会说话，小房子见证了一切过往。我偏要看着它，才能够安心。我们本打算结婚前就住在这里了，再也不离开。
然而，那天晚上，我正在小窝里惬意地听歌，突然接到房东大哥的电话，大哥说这边他不打算做出租屋了，要退给房主，通知我，要在月底之前搬出去。
这对于毫无心理准备的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我和他商量之后，有整租下来的想法，经过沟通与协调，与房主辗转一番，我可以当包租婆了，就像一场突然实现了的梦。
当下有多难过，得知这间房子我们可以继续承租下来的时候，我就有多激动。我愿称之为一份情怀。少有人读懂的情怀。
而此刻，我站在老宅之下，一时竟猜不出大哥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他有不舍吗，他会留念嘛，总之我没有看出来任何，很想知道他的无奈到底是因为什么。
遥想当年，我家老宅拆迁之前，我和爸爸特意骑着自行车过去看它最后一眼。每一个屋子，每一个角落，都不曾放过。回想着、细数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父女沉默，又在院子里的老树下站了很久很久，我懂他，他也懂我，我们最后一次站在那里，像是在完成一场盛大的祭奠。
后来老房子拆迁了，我很长时间不敢从那边经过，只是想着夷为平地的满目荒夷，就要难过地泪幕了。果不其然，去年夏天，某日我突发奇想，需要找点灵感，和朋友一起去拜访旧址，看到满目废墟，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令人唏嘘。
果然啊，我们是生在了一个物质富裕的最好时代，但也生在了一个主流难以为人接受的悲哀时代。
为什么说它们这些“古物”格格不入，为什么不能给它们一个合适的理由留存下来呢。所谓脱节和过时，不该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代价太大了，若是古人知晓这一切，还真不知道心情如何。
二十年前，我的世界里没有这么多浮躁，那时的我，从涿鹿县城区鼓楼穿过，小摊贩在参天古树的遮蔽下叫卖，磨剪子嘞锵菜刀的悠长声音绵延于整条小巷，黄昏放学回家伴随着的是袅袅升起的炊烟，夜色很美、日子很慢……
现在这一切，都随着老宅的不复存在逝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拓越宽的马路，平地起的高楼林立。怀念小时候，生活简单，岁月静好，日子生动，满满的烟火气。
我无法去想，二十年后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那时的孩子们，要去哪里追溯过去，去哪里寻根。或许抱着枯燥的课本，在现实中却找不到一点关乎于历史的影子，那会不会感到悲哀。
希望不会这样。希望会有更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能够长长久久的保留下来。时代发展太快了，我好怕来不及。
下次要去堡子里转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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