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她将自己的两只脚丫深深地埋入沙子，大脚趾狠狠地踩进沙子。仍然是深秋，沙子冰冰凉凉的，她似乎也不在意，脚底偶触碰到一些海贝已经破碎成粉的小壳，痒痒的但不痛。她喜欢这种独自站在沙滩上的感觉，任凭海风肆意吹刮她的头发，四周没有一个人，甚至海面上一艘船也没有。偶尔，一两只看上去饿的皮包骨的海鸥刷地一下子冲入海水，想努力地寻获晚餐。

晴常常走到这片沙滩。其实这里没什么好的，一簇一簇的灌木丛尽管没有稀稀拉拉，但也没有特别茂密。走到沙滩的最远处，倒是有一处野外公用书架，有点像流动图书馆的意思。几片石板，一个木牌，里面竟也有几十本书，掺杂着历史、地理和基本武侠小说，来自东洋的漫画书居然也有两三本。这个图书角的本意是，有些带着书来沙滩的人，晒着日光浴，书看完了，也不必费神带回去，留在这里，换一本别的书带回。或者，有些人来了沙滩，想蹭着日光偷点懒散，要是忘记了带书，这里也有些可选。这些书，虽然有石板挡着雨淋，却还是得经着风吹，有些书角都卷翘了，甚至暗暗地发黄，不过倒是加了层莫名的历史感和厚重感，让人觉得这些书不读一读，翻一翻，必是错过了什么似的。

她好像恋爱了，但又好像不是。她自己心里拿捏不准，这些年一个人走南闯北走多了，自由惯了，竟不记得恋爱本来的滋味是什么。心里似乎有点牵绊，但又总觉得不用管这些小心思，还是应该自己大踏步地往前走，过自己的生活。她心里想到的那个人，叫章华。他是一名飞行员，在X航空公司工作，年纪比晴大了6岁，也算是年轻有为。早年就深得X公司老总的赏识，很早就做了机长，每日空中飞人的日子虽然极其辛苦，但听起来总还有一份光鲜。章华骨子里那份勤奋劲儿，晴是喜欢的。她更欣赏他的是，他有那么一股文人的气息，写字还很好看。璐晴暗暗地心目中给章华加了许多分。可问题也出在这一飞行员的工作上，飞行员制服帅气的同时，也剥夺了他许多的空余时间，全球各城市的在飞，偶尔地面的时间，互相发了几条简讯再没有更多的交流。都说恋爱是谈出来的，如果连交谈都没有，还算是什么恋爱呢。所以，究竟她自己是不是恋爱了，她说不出来。要说彻底让自己断了心思呢，总觉得故事都没好好开始，就这么草草结束有点可惜。可是，就这么将自己的心交出去，她又总觉得怕怕的，老是悬着，就像一架没有收到降落指令的飞机，总在天空盘旋着，但总有那么一个时候机油耗尽，岂不得一下子掉下来。总要在这之前，降下这架飞机，稳稳妥妥地回归地面。

晴抬头，望了望海水的最远处。傍晚的落日倒像是一个大大的咸蛋黄，有点昏暗的同时又有那么一丝不肯往下落的明媚，被余晖照着的海水，泛着光，而那没有照着的地方，就越发昏暗了，甚至蓝色的海水更像是被泼了墨，乌黑乌黑的。海鸥都准备懒懒地打烊飞走，估计没有鱼浮出水面吧。晴心里想，既然都淡淡地相处了两三个月了，再多等一两个月又何妨。她这样想着，不经意地握上了自己的拳心，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许下心愿似的。她捡起脚边的一块小石头，就向海面扔了过去。石头扑上水面，跳了两下，便一头钻进水中，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