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可思议吧,常年居住在海滨城市的我,一个土生土长的海边娃娃,居然十几年来都没见过蔚蓝的大海。
看着一张张大海的图片,或深蓝或浅蓝,或海上日出,或海上日暮;读着一篇篇关于大海的文章;背诵着一首首描绘大海的诗歌。“波澜壮阔、无边无际、汹涌澎湃、水天一色……”抽象的词语,单调的图片,大海在我的脑海里只是一幅定格的画面,只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形象,只是一种放在心底的殷切期盼。没亲眼见过大海,真的不知道它到底长什么样。幼时,我倚靠在轮渡的围栏旁,望着浑浊、发黄的江水出神:这条江继续往太阳升起的地方流动,究竟会到什么地方?难道会流到大海里?大海的水那么清、那么蓝,怎么能容忍这伴着泥沙甚至有些肮脏的江水呢?这些疑惑,直到我第一次见到了大海,终于有了答案。
五年级的时候,我第一次去看海。带着憧憬,满怀期待,坐上大巴,一路蜿蜒,奔向温岭石塘。一个拐角之后,真正的大海猛然间调入我的眼帘,但是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好的蓝色海水呢,这海水怎么和江水一样黄?说好的金色沙滩呢,怎么全是些石子?这就是大海吗?而眼前的景象又不得不让我信服,那带着点咸腥味的海风,那不断拍打着礁石的波浪,那此起彼伏的海浪声,那附着在礁石上、躲藏在石堆里的贝壳,那土黄的海水和灰白的苍穹交接的海平线……它们都在告诉我,这里就是我心心念念向往的大海呀!带着遗憾、心怀失落,我踏上归程,不过我仍坚信,心中那片蔚蓝的大海一定存在,并且不远了。
这份期盼在我心里越埋越深,心中的那片海也因为繁重的学业而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前年,我踏上了大陈岛,见到了大陈岛的海,尘封在心底的憧憬、期盼,便如海水般涌上来。
站在甲午岩前,望着蔚蓝色的大海,虽然早已没有童年时看海的兴奋,但眼前的景色还是深深吸引着我。这是水的世界,水的天,水的地,水的色彩,水的声音。那如花盛开的浪,时起时伏的波,星星点点的船,温润清透的风,都完美地融合在这片广博的大地上。极目远眺,天边那一道略显弧度的曲线,把天和海一分为二,一半是天,一半是海,要不是这条海平线,也许难以分清水天的界线,也正是有了这条海平线,让海变成了一块镶嵌在小岛间的蓝宝石,让天变成了倒挂在上空的大海,仿佛随时倾泻而下,不断冲洗着正下方那块晶莹透亮的蓝宝石。海面的波涛越来越近,一排赶着一排,一阵挨着一阵,一层紧追着一层,浩浩荡荡,沸沸扬扬,如一匹匹不甘束缚的野马,呼啸着奔驰而来;如冲锋陷阵的大军,兵临城下,势不可挡;又如朵朵翻滚在天边的白云,此刻落入凡间,以极快的速度向岸边涌来。那波浪拥挤着,追逐着,越来越近,越来越高,赶到脚下时,便集聚成一道水墙,还来不及细看,只听“啪”的一声,这道蓝色水墙撞击在深色的礁石上,顷刻间绽开了花,化作了点点水珠和星星飞沫,紧接着又是一道水墙,又是一声巨响,无休无止,无穷无尽。凭栏欣赏,闻着海风里蕴藏着的咸味,望着远处明镜般的海面,听着波浪与礁石搏斗的音乐,此刻的我,面对向往已久的大海,终于见识了水天一色的美丽,感受了波澜壮阔的雄伟,读懂了无边无际的浩瀚。
苍茫大海,是地球孕育生命的摇篮,是文化碰撞的必经之路,是圣人悟出道理、修炼境界的地方。她是一位母亲,用她亿万年的时光哼唱着摇篮曲,不知疲倦地摇着,摇呀,摇呀,摇出了浮游生物,摇出了鱼类,摇出了两栖动物、鸟类,又摇出了哺乳动物,直到出现了人类。她是一座照亮古今历史长河的灯塔,因为她,哥伦布的双脚踏上了新大陆;因为她,麦哲伦完成了环球航行的创举;因为她,台州的海洋文化才能从沿海小港口走向世界,一路向南蔓延至夷州,一路向西通往暹罗、印度;因为她,人类文明才得以碰撞、融合、发展。她更是人类文明的精神导师,广袤无边的大海,承载了多少江河带来的泥沙、污浊,却始终怀着一颗包容的心,以洁净、美丽的形象展现在世人面前。正是她有这样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胸怀,才培育出了千千万万的圣者贤人,庄周把自己的空灵、自由的精神寄托在苍茫的大海中,面对如此辽阔的大海,庄子豁达了,他放下一切身外之物,化作鲲鹏,逍遥于世。心怀宏伟的政治抱负,曹操站在海边,望着汹涌的波涛,不禁吟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年轻时候的李白踌躇满志,即使面对仕途中的艰难险阻,也毫不退缩,提笔写下“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海子也向大海张开了怀抱,享受春暖花开的自由和美好。也许,面对明镜般的大海,我们才能找回属于自己的血统,属于自己的影子,属于自己的足迹,属于自己的真、善、美。
我静默,端坐着,守护着海。
文by:小林老师
写于2017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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