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景，我马上要退休了”

等红绿灯的时候

王师傅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那恭喜了啊，以后再也不用开车了”

王师傅多年职业病

腰疼的厉害

要是能退休养养自然是极好的。

不知怎的

王师傅正放下的水杯

微不可查的一顿

“唉，是啊”

  2 

王师傅是45路的公交司机

17岁那年我在车上遇到了小偷

小偷偷我的钱包被我发现

却没想到小偷是好几个人

面对几个歹徒恶狠狠的注视

年少的我显得格外慌张

然而注意到这事的还有司机

王师傅半路把车停在路边

打开后车门喊了句

“后面那几个杂碎滚出去，不然我这车就开派出所了”

那几个小偷做贼心虚灰溜溜的下了车

没能找成我的麻烦

3 

我跟王师傅道了谢

临下车王师傅还给我各种嘱咐

后来坐车的时候

时常能够坐到王师傅的车

每次投币的时候都会打招呼

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有一次我问起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开派出所

王师傅笑了笑

“人心隔肚皮，车上那些乘客怎么想的咱不知道，那几个小偷怎么想的咱也不知道，对与合适不一定是同一件事情”

我恍然大悟

觉得这话颇具哲理

  4 

从十七岁那年认识

时日渐久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

认识的越久

越觉得这个老人智慧非常

一天坐车的时候我感叹

”这么多45路，我咋就跟你认识了呢“

“这世上的事儿哪儿保准呐，你看我手里这杯水，我现在顺着窗户泼出去，保不齐又能认识好几个人”

这种生活幽默真的让人忍俊不禁

  5 

王师傅没上过大学

他的儿子也是早早辍了学

这些年在南方打工一年回一次家

王师傅时常问我

大学里都是啥样

大学里都学啥

听说我是学医的

不住的竖起大拇指

“学医的好啊，有前途，比我这开车的有用多了”

后来我毕业放弃了医学投身写作

王师傅感叹道

“大学生就是好啊，路子就是多，想咋活咋活”

我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有选择和活的好分明是两个概念

谁不是被生活整的死去活来

  6 

去年

45路的汽油破车换了新车

就是那种用电的公交

电车其实早就普及了

尤其是像1路2路那种跨城区的路线

45路只走我们这个老区所以晚了好多

年近花甲的王师傅开心得像个孩子

每次见面都跟我说

不会再被那群开电车的嘲笑了

想不到公交司机也会有攀比

在他们的眼里

可能只剩自己的线路和车了

一天我从隔壁区图书馆回家

被王师傅问起

图书馆在哪儿

我才突然意识到

王师傅开了三十几年车

从来没有出过老城区

对于他来说，大半辈子，也就这么点距离

  7 

王师傅开车很准时

每次我从隔壁区的图书馆回家

都会在同一个站牌上他的末班车

今日也不例外

“小景，新城区好不好啊，听说那边才是咱们市中心”

“新城区啊，繁华是繁华，就是少了很多人情味，也没有你这样的老司机”

“呵呵呵呵”

“王师傅你早上说快退休了是啥时候啊”

“不瞒你说，这是我最后一趟车了”

.......

王师傅的语气里有不舍

有释然

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包含的东西太多

我接不住

就这么冷场了

8 

车很快就到了我家小区

王师傅提醒我下车

我说我不着急回家

王师傅心领神会

又打开了话匣子

就这么一路到了交车的地方

王师傅交完车却发现我还在

“王师傅，你想看看城市的尽头吗”

“啥意思啊？”王师傅一脸疑惑

“2路车马上就来了，咱们45路7点半停运，2路十一点半才停，这时间够咱们打个来回儿”

王师傅恍然

半推半就的被我忽悠上了2路

踏着他向往的二路线

看了老城的小摊

看了新城的绿化

看了万家灯火

看了摩天高楼

终于在最后一站下了车

“这就是城市的尽头吗”

“是的吧”

王师傅用手抹了下眼睛

灯光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的影子却格外的长

仿佛人生的‘距离’也变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