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在哭泣

时间不会停止，这是唯一的真理，时间带走了爷爷的青发，带走了爷爷的力量，同时带走了爷爷的牙齿。给爷爷留下的只有回忆，看哪，岁月在爷爷脸上布满了皱纹，它还化作泪水从爷爷的眼里流出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爷爷的眼泪。

在那没有月亮，没有星星，连风都没有的夜晚，爸爸依旧和他那几个兄弟喝这酒，大声聊着没有飘无需有的事情。他们聊天像在吵架，异常大声。爷爷几次试图阻止他们的谈话，最终都是无功而返。大家都无视这个七十五的干煸老头子，其中正喝得尽兴得叔叔不高兴地说：你老人家就去休息嘛，不用管我们年轻人。只是这么一句话爷爷便没有在他们喝酒得那个房间出现。

我就去看他是否睡了，我推门进去看见的是一颗干枯的老树佝偻这背坐在床沿，白烟慢悠悠的从烟缸飘向空中，像极了灵魂。爷爷点燃了烟却忘记了吸，一直盯火星看。

我走过去，叫他先睡觉，说着我把他的烟熄灭了，准备去帮他脱鞋子，爷爷说他自己脱。说着就弯腰去脱鞋子。此时我看见的不是一双干煸的脚，而是异常臃肿的脚。肿的发亮，好像那一层皮快要包不下，快要炸裂（老年人站久了，血液不循环而导致）。

“爷爷，你是不是又鸡蛋的和白糖混在一起吃了，看又把脚吃肿咯”。

“维维，你看我这脚杆肿到膝盖了，我七十六，要死咯”

“爷爷乱讲，爷爷要长命百岁”说这扶爷爷躺下，准备给他盖被子。他拒绝了，自己靠着墙坐在床上。看着爷爷有点忧郁，以为他是生爸爸他们喝酒吵睡觉。

“爷爷，我放首山歌给你听哈”

“不用管，你快去休息，没有事勒”

我就出去给他拿了一盒八宝粥和饼干放在床头，嘱咐他半夜饿的时候可以吃这些。

“还是维维关心我啊，可惜没有多少时间享福了，脚都肿了，都七十六了”

“爷爷，你又来了，怎么可能七十六嘛，你是那一年生勒”

“启铭（爷爷的兄弟）是1943年，我小他两岁，1945”

“哇，爷爷新中国成立的时候你4岁勒，那你还经历了十年大革命”我表现一副崇拜的模样地说。

“那是以前咯，你家老祖宗在的时候”

“不讲咯，还是维维关心我，不讲咯，讲起来都是泪哩”

爷爷说着就流下了眼泪，我本想逗爷爷开心，这突如其来的眼泪让我措不及防，一时间愣住了。

爷爷用请求的语气告诉我“快去休息，不说了，快去休息”

二十年来，家里发生过很多大大小小的事，从来都没有见他流过眼泪。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爷爷的眼泪，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是在爷爷背上长大的，他一生的我最清楚。在这个家里他也是最疼我，没有之一。

爷爷有一个嗜酒成性的儿子，隔三岔五就是一顿烂醉，醉了还会打儿媳妇。爷爷便气的气打这个儿子，几次气坏身体，直到后来儿媳妇在儿子喝醉酒就不回家，第二天再回去。这儿子就会满村里找儿媳妇，可他在醉酒的时候永远都找不到媳妇，因为满村里都知道爷爷家里有个醉酒会打媳妇的人。后来爷爷有了孙子，他们的考虑这个来到新世界的小家伙的未来，就是我的弟弟。所以这对夫妻决定外出挣钱。本以为离开了儿子，爷爷的世界就安静了。爷爷再也不用隔三岔五的生气。从此，爷爷就成了空巢老人，我就成了留守儿童。每天家里就我们爷孙两，的确安静了。可是也寂寞了。

家族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爷爷亲自出马，庄稼自己种，放牛喂马自己喂。爷爷三百六十五天都很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直到3年级我开始煮饭，爷爷就不必每天回到家里还有饿着肚子在厨房转悠。然后他的儿子和儿媳妇一去少则一年，多则六年。这六年是最漫长的。从我初一直到高三，他们都没有回家。直到这一次回家，还赶上疫情。

他的儿子已经45岁了，依旧嗜酒，依旧脾气不好。在家的这三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吵架，原因也只有一个“嗜酒”。每一次爷爷都会和他的儿子吵个不停，有时爷爷还被气得咳嗽，严重得时候一天不下床，吃不下饭。

“爷爷，你会不会怪爸爸这么对你”

“怎么会勒，还不是我不让他读书，才会是这个鬼样子，我只怪自己当年没有教育好他。”

天下父母都一样，都是真心实意的爱着他们的孩子。包括爷爷落下的眼泪都是后悔的。

（这是来自朋友的故事，已经征得她的同意编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