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个酷老头。
运动装斜挎包,灰白头发平板鞋。
别人跳广场舞,他跳迈克尔·杰克逊。磨坏了三双鞋,总算学会了太空步。
邻居张大爷闲时拎把二胡演奏,引得一群老头老太太们前来欣赏。他心里不平,抢了我的吉他开始乱弹,把老伙计们闹得将他踢出了微信群。
奶奶是个安静的大家闺秀。
手缝旗袍针织包,白色卷发矮跟鞋。
她不和其他的老人们去跳广场舞,也不去学那费鞋的太空步。
闲时戴上老花镜,缝两幅帕子。偶尔兴致来了,拨两下筝,用那并不再清亮的嗓音婉转唱上两折《牡丹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们一帮老伙计们建了个微信群,为了迁就那些个不识字的伙伴们,全体语音交流,没事儿约着打个牌、爬个山,一起出门遛个弯儿什么的。
爷爷出门拎着他的斜挎包就万事俱备了,不大的包,却装齐了要用的东西。
纸巾、水杯、白手帕,钱包、折扇、大白兔。
欸?!奶糖?
“奶,你怎么把奶糖也装进去了?”我抬头问又坐到窗边给爷爷补衣服的奶奶。
奶奶将头发笼到耳后,笑了笑,“你爷爷他喜欢。”
我刚将包的拉链拉好,一身灰黄相间运动装的爷爷就大步走了过来,将包从我手中拽过,往身上一挎,拍了拍,冲奶奶问道:“怎么样?”
“帅!”我在旁边露头插话道。
“还好。”奶奶抬头看了一眼,将手中线挽了个结,低头咬断。
“唔!”奶奶捂着脸抬头,轻声叫了一声。
“牙又疼了?”爷爷两步走上前,将奶奶手上的针线接起来放在了一边,帮她把眼镜摘了。
托着她的脸,看了看奶奶的牙齿。
“还好……”爷爷松了口气,“你说说你,我不是给你买了剪刀嘛!非要用牙咬,咬还算了,几十年了,咬线用的劲儿从来就没用对过。”
奶奶低头认怂,听话的不得了。
和伙伴们的约定还是要去的,确定了奶奶没事,交代家里唯一的闲人——我,在家照顾好奶奶,爷爷就出了门。
“这么凶,奶奶你不如蹬了他呗。”闲人没事干,胡乱上眼药。
“小孩子乱说什么,他也是关心我。”奶奶起身将针线收拾放好。
我去接了两杯水,递给了奶奶一杯。
“当年我们是被媒人介绍认识的,”奶奶喝了一口水,“当时见了一面,后来半年多没再见过,我还以为没下文了呢,结果他来我家提亲了。”
“其实我们在相亲前有见过一面,那时候我偷偷去戏院看戏,在后台边低声学着轻唱。散场了,我转身时撞见了他,就在我身后不远处,也不知站了多久。”
“我读过书,会弹琴,喜欢唱戏,虽然这在那个时候不是什么好的兴趣。”
傍晚的暖光从窗外照进来,将奶奶的白发染成金红色。
或许是学戏的人眼睛都更有神的原因吧,我看到奶奶她眼里有光。
“他说,你想学就学。”
“我觉得,我应该是碰见我的‘柳梦梅’了。”
我扬脖儿将剩下的水喝完,不就是柠檬精嘛,不就是酸嘛,我最会了!
身边的手机响了,我顺手接了起来。
“喂……”我话音未落,对面爷爷声音传来。
“啥?你磕着腿了?等着,我这就回来。”
“什么……”
“嘟——”
我看着被挂断的手机,陷入了沉思,什么玩意儿?
奶奶听到了声音,眼露疑惑。
“奶,别担心,我出去看看。”我穿上外套,向奶奶道。
“去吧,路上小心。”
爷爷他们常去聚着玩耍的地方离家不远,也好找。
路没走一半,就看到了回来的爷爷,本来还哼着小曲儿悠闲晃着的老头,看到我立刻小跑两步,拉着我往路边躲了躲。做贼似的四处看了看。
“爷怎么了?”
“我给他们说你磕着了这才脱身回来,你出来干啥。”爷爷发现没熟人,又松了口气。
“为啥是我磕着啊!”
“家里就你和你奶两个人,不是你还说你奶啊?咒着她了怎么办?”
“……”算了,我不和他计较,“急着回家那你出来干嘛?”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
朝天翻了个白眼,和老头一起回家。
“诺,这个给你。”爷爷翻了一把大白兔给我。
“我奶给你准备的,你就这么给我了?”还知道拿糖道歉,原谅他了。伸手只拿了一颗。
“害,我不喜欢这玩意儿。”爷爷将剩下的也塞给了我。
“不喜欢?”我面露狐疑,“我奶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老头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当初我俩结婚那会儿,我觉着女孩儿应该都喜欢糖,就给她买了不少奶糖,随身带着,她问我,我就没好意思说特意给她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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