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起床来到奶奶的身边,她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奶奶:为什么是我总遇到难题?为什么我总是得不到?我要怎样才能得到?……她还有许多事情想向奶奶倾诉:太害怕受伤了,那太疼。我该怎么做?……可是奶奶的头又低到书上去了,对外面的世界不理不睬。
叮当就静静地坐在奶奶的身边,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慢慢地琢磨:爱自己,谁不会呢?
坐了半天,奶奶也不抬头。叮当起身回去收拾行李:出来那么久,该回去了。回去的路途还很漫长,有足够的时间让叮当去想怎么去爱自己。
叮当并不是一个善于长远谋划的女子。其实她想来想去,只是想到,该打破那间黑屋子,解放小花了。舒展她久被禁锢的花瓣,滋润她苍白的容颜,倾听她的声音,跟随她的召唤,再也不离开——这件事,叮当自己不做,永远不会有人替她做。
而且这件事,只要意识到了,就刻不容缓。所以回到那个久违的花园,叮当并没有回家,她在离那个苹果园不远的地方开始搭建自己的小屋。
这就是此时小花发给她的最强烈的呼喊:小花想要自己的世界。
小屋一开始很简陋。男孩知道她回来了马上来接她回家。叮当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诉说所有的经过和变化,而当男孩明白过来叮当想要一个人呆着时,马上又听不见她说的任何话了,逃也似的远远地站过去,过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没有关系,叮当自己可以完成她的小屋的,而此时的简陋,也已足以让她容身。
那是夏天的傍晚,叮当坐在她荒凉的院子里,吹着风,憧憬她的小世界未来的模样:她的花园、她的小屋,直到天彻底黑下来,直到一群群蚊子来拜访,她才进屋点灯、关门。一切都是空的,所幸她的心里很满。
搭建一个新世界不容易,叮当一点一滴地做起来。这是一个起点,也是改变的开始。
小花喜欢美丽的画儿,所以在白天的忙碌过去后,叮当开始练习画画。
她始终记得那个巫师的预言:人人都会画画;当然她也始终记得面对空白画板的无力和惶恐。现在她关起门在自己的小屋里,没有人会看到她的画,也没有人会介意她画得怎样,她可以随便画,只要她自己也不介意。
然而她介意。
于是她悄悄地买了几本教画画的书,开始学习、开始模仿。叮当其实一直是一个愿意学习新知的人:技能,总是掌握得越多越好。而且技能,只要你不怕慢愿意按部就班地练习,其实很好掌握。还有一点很重要,要学会放松。如果你一直紧张得胃疼,你就什么也学不会,就像她独自练习骑马一样。可是叮当只要一认真起来就特别爱紧张,因为她特别害怕有人不停地对她说:“你是可以做好的,只是你没有你用心去做!”——所以,小花才坚定地要一个自己的小世界。
进展很顺利。最大的一间小屋已经很牢固了,叮当开始在旁边一边想着一边开始扩建其他几间。花园里种下几棵月季和桂花树,美丽的花儿和香味都会有的。屋子里的墙上甚至挂上了她画的画,叮当自己感觉还是不错的,它们很像一幅画该有的样子了。但是叮当还是害羞把它们展示给别人看,它们毕竟还没有那么像。有邻居过来,叮当总是吓得赶紧关门,把他们拦在花园里说话。叮当还需要练习。
日子过得简单但是叮当感到充实。有时候会有点着急,什么时候才能做到自己满意的样子啊?!大部分时间叮当没有时间去想别的,只是一点一点去做自己的事情。小花很放松,夜里叮当开始做一些有意思的梦:她梦到过一个幽静的山谷,湖水辽阔碧蓝清澈,小船划行在湖水里仿佛滑行在半空的空气里一样;她又梦见那座五彩的玻璃房,她远远地看见那座透明又缤纷的房子,走过去、打开门、站在房子里,透过玻璃看外面的世界,世界也变成了五彩的,还晶莹地闪着光。
在梦里,叮当都知道自己有多开心。她小时候也做过这样的梦,彩色的玻璃房子。梦醒以后她沉醉在那份开心和满足中,迫不及待地想和人分享。于是她去找妈妈。妈妈在做早餐,都没有听她说完,就厉声呵斥她说:“叮当,你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是那么幼稚!你该多想想你的学习!”叮当耷拉着头转身离开。她再也不敢对妈妈倾诉她的梦了。实际上,她再也没有做过那样的梦。
“如果那天妈妈听我说完多好!也许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偶尔叮当想起来这件事,心里除了委屈还有不甘心,“为什么是我,会有这样的妈妈呢?如果她像小妹姐姐的妈妈一样为我做小兔子馒头,我一定不是现在的我!”
——当然现在叮当很自在:她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耐心倾听小花的每一次呼唤,甚至开始练习温柔地去召唤小花,期待和小花一起分享世界。这个世界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叮当和她的小花,她们两个都非常舒心和自在。
叮当有一次还做了一个梦:在一个落满厚厚白雪的美丽的庭院里,有人在拉琴。雪还在下,纷纷扬扬,落在九曲桥上,落在亭子上。乐曲时而激昂时而婉转,回荡在积雪下的树林里、雪地上。实际上,乐曲是混合在寒冷清新的空气中的,仿佛你深呼吸一口气,就会寒风呛着,也会被吸进去的雪花冰着,同时被着乐曲激励和慰藉着。在梦里,叮当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乐曲究竟从何处飘来,当她醒过来,她的心仿佛才被温温的熨斗慰烫过。只是她再努力去回想那优美的旋律时,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但是叮当从那天起偷偷地开始练习唱歌。她一向恐惧破音的尴尬,可是现在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大声地唱出那句小调:太阳出来红花儿开,我的哥哥你要等着我来~
十五,爱自己(1) 2018-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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