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海边初恋
吴良将头转向窗户,眺望那一小片春天高远晴朗的蓝天,思绪回到了过去。
从他发现张海琳死亡,到现在再一次坐在公安局里,接受调查,已经是很多天了。现场那一幅噩梦般悲惨的画面,已经深刻在脑际,挥之不去,无数的讯问,一遍遍的回答,无限的疑惑和悲哀,填塞在心头,让人痛苦不安。
谁杀害了她?
为什么偏偏是我第一个发现她死去?
人每天平凡无聊的活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死去?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明天和意外,你不知道哪一个会先到?
人生的意义在哪里?
人为什么要活着?
一个人为什么要一次次去往同一个地方,犯一个个同样的错误?
是愚蠢吗?
是逃避吗?
为了在平淡无奇,一地鸡毛的生活中寻求更多的刺激?
他回顾自己的小半辈子,不能得出答案。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海琳,我对不起你,伤透了你的心。是我害了你,害了自己,此生我已无法赎罪,只有等来世相见,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
大学第一年的暑假,吴良没有回老家,和几个老乡和外系同学,一起去北戴河旅游。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六上午,他们到学校东门会合,一起乘坐地铁,来到京华站,乘坐开往北戴河风景区的旅游专列,一路欢歌笑语,向东三百里,便来到了白云蓝天映衬下的碧波万顷,雄浑壮观的大海。
同行人中,有一位是他同室的李君,河北人。他邀请来一位美女老乡张海琳,是他中学同学,在金融系读书。因为都是校友、都是年轻人的缘故吧,他们很快就相互熟络了,一起在海水里游泳,打排球,打闹嬉戏。
累了,他们回到海滩上,她让两人在洁白细软的沙滩上,挖坑,把她埋起来,说要体会死亡的感觉。
吴良听了,心里猛地一个激灵,一股不安涌现心头。
当他手捧白沙,转移到她错落有致、起伏不平的身体上,心里一阵慌乱,几乎不敢直视。他猛然松开手,像漏斗似的,将白沙滑落到她身上,一寸一层覆盖住她,耳边响起“哭砂”的旋律:
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
让我欢喜有害怕未来
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
偶尔会恶作剧地飘进我心里
第二天上午,大家一起坐船出海。李君,张海琳和吴良三人,坐在一排。万里无云,碧波荡漾,温暖咸湿的海风,很快便送大木船到了大海中央。
她激动万分,说是她第一次进入大海深处,就好像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一会儿,她唱起“大海啊故乡”:
大海呀大海
就像妈妈一样
走遍天涯海角
总在我的身旁
一会儿,她朗诵起一首诗: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吴良也是诗歌爱好者,当即朗诵一首诗歌,送给眼前的她: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此时,已经看不见陆地,海风渐强,海浪汹涌,木船随波逐流,忽高忽低。她有点紧张,一手攥住李君的左手,一手攥住吴良的右手,说感到有点恶心,想吐。
李君安慰她说,就是晕船,想吐就吐吧,吐完就没事了。吴良接茬说,是啊是啊,就吐到大海里好了,
她说,那可不行,多么美丽的大海,母亲啊,我可不能玷污了她!
那怎么办?李君问。
要么吐到你身上?她转过头,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凝视李君,认真地问。
不太好吧?他犹豫着说。
吐到我身上吧。吴良微笑着,情真意切地说。
她诡谲地一笑,好像在说,关键时候,看出谁是真心对我的吧?
倏地,她转头趴在吴良身上,低头到船边,向着大海,哇啦哇啦,猛然一阵子,几乎将胆汁都吐了出来。
李君知道,他被彻底打败了,沮丧无比,心里难受,悲伤,好像晕船大吐特吐地是他,不是她。
在壮美辽阔的大海边,吴良和张海琳陷入热恋,如同干柴遇烈火,久旱逢甘霖,火星撞地球。
那是他们人生的初恋。
转眼到了毕业季。一位市长千金喜欢吴良,对他说:“离开那土老帽吧。我爸可以安排你留在京华,进国家大机关工作,锦绣前程。为你的前途考虑一下,三天内答复我。”
第二天,吴良就和张海琳分手,和市长千金好上了。
原因很简单,生活对她而言,有爱情就足够了,她是那种会为了爱牺牲一切的女孩。
但是,对他来说,只有爱情仍然不够。他爱钱,爱高人一等的生活,爱奢侈的享受。人不能一辈子都生活在象牙塔里啊,轰轰烈烈地爱过之后,生活不是还得继续吗?他可不想住在狭窄的出租屋里,一到晚上,整个楼道都能听见他们做爱的声音。
从此,吴良和张海琳就没有联系。
数年后,一天,吴良突然接到张海琳打来的电话,说是有要事相商。他惊奇万分,琢磨不透。放下电话,他发现一个令人烦恼的事实,他仍然爱着他的初恋。老婆虽然漂亮能干,岳父的能量让他在单位要山有山,要水有水,但是,他们一家人都太TM专断了,而他最TM讨厌专断的女人,他不想一生就是一条跟屁虫。
第二天,他们在四里屯一家星巴克咖啡店见面。张海琳一脸邪魅,告诉他说,自从分手的那一天起,她一直想着他,从来没有忘记他。她说的“要事”,就是请他做她的按摩师。他的第一反应是立即拒绝。再说,他也不会什么身体按摩,他大学的专业是计算机软件。
她自信满满,鼓励说,他一直是一个好学生,会学好做这一份工作的。她会亲自培训他,会给出一个他不会拒绝的报酬,就像当年他不会拒绝市长千金一样。
“你老婆就是市长千金,曹菲菲?”
“是的。”
“请写出你们的地址,和她的联系方式。” 福二边说边递给他一张信纸和一只铅笔。
吴良皱起眉头,欲言又止,意思是说,你们不是都已经知道啦吗?最后,他还是在纸上写下,推给福二,别有用心地说:“她的脾气可没我这么好,建议你们和她沟通时,稍稍注意点方式方法。还有,就是我这事,能否不告诉她?她可是一只母老虎。” 他指指福二面前的银行流水账单。
“我们会考虑的,条件是你要完全配合调查。你回忆一下,最近在和张海琳接触的过程中,是否发现她情绪上的波动,有什么异常情况?”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张海琳从来不和我谈她工作上的事情,我也不问。成为她的保健按摩师不久,我就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当然,我才不管呢,也不打听。最近一两个月,我感觉到,有时,她显得特别焦虑不安,身体僵硬,不投入。有一次,我在洗手间里,隐约听见她在外面讲电话,断断续续说到天府一号,八百万之类,应该和生意有关。和我没关系,我也不懂,就没在意。不知道这些是否对你们有用。我希望你们能尽快破案,将穷凶极恶的杀手,送进天国。”
“谢谢!任何信息都有用。你听没听说谁和她有仇?”
“没有。偶尔听见她抱怨客人提出无理、甚至变态的要求,感觉她习以为常了。”
“她收到过恐吓、威胁电话、短信或信件吗?”
“”不知道。”
“如果一个人要杀她,你认为那个人谁是谁?”
“不知道。”
“今天就到此为止。请保持手机24小时畅通,不要离开京华。一定需要离开的话,先提前和局里联系。”
吴良点点头,表示知道,就起身离开办公室,走出公安局。
福二用笔在笔记本上,写下天府一号,八百万,并重重在下面划了两道线。
此时,袁队不在局里。在会议室里,福二给袁队发了一条短信:“你知道天府一号是什么项目吗?”
(原创小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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