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未必都是害,比如可以以毒攻毒。
小时候精力太充沛,我天天满世界疯跑,以至于母亲不得不花钱把我送进托儿所,白天“锁”起来!结果我就将教室里的桌子、凳子叠床架做堡垒,大汗淋漓,还与另外一位皮大王对着干,不是为了争大王,而是消耗精力。每天放学,我由大弟弟领回家。但一出托儿所的门,我就如一阵落帽风,没了影。所以我常常被送去医院,毛病就是一个:高烧。医生从白瓷缸里拿出一消毒木片,压下我舌头后判定:扁桃腺发炎!
别人久病乃良医,我嘛,久病成熟人,医生见了我,一口苏州音:“捣蛋鬼又来哉!”最后他建议割掉扁桃腺,一劳永逸。我母亲喜欢翻阅医学书,主意大,断然否定:扁桃腺发炎,又不影响其他器官,留着当个哨兵,消耗过度发炎了,也可消停一天半日。
倘若没有扁桃腺“站岗”,真的疲劳过度了也不知。有些病,有比没好!从此我也隐隐约约感觉到,病未必都是害,比如可以以毒攻毒。
我左眼正常,右眼近视,可通过激光手术矫正右眼,但我拒绝。因为近视,老花延迟,过了年,我就六十五岁了,至今看书看报不戴眼镜,其实全赖于右眼的近视而不感觉老花。一般人过了四十五岁,眼睛就有点老花了,视力越好,老花越厉害;过了五十岁,普遍老花;过了六十岁,如果视力正常,老花眼镜就必须随身带,尤其如我有一癖——喜欢看书,为了觅书中颜如玉,书中黄金屋,还不得不一歇戴一歇脱眼镜,蛮忙额。
我是劳碌命,至今退而不休,出门办事,司机送我到地铁口,舍舟登岸,坐上地铁,坐下安心看书。我的老年人设:出门不带钱,不带包,不戴老花眼镜,轻装上阵,自称裸行!我的身份人设:出门挟本书,属半裸行。首先冒充书呆子,可以防贼防盗。其次,顺便随时随地、坐着站着,见缝插针瞄上几眼,处世颇不寂寞:人老了,要学会与自己玩。鄙人交友广泛,属于百搭,常常在地铁中邂逅熟面孔,谑称“熟小菜”。“熟小菜”们大呼小叫:侬看得进啊?头不晕啊?我笑笑,沉默是金啊!
如今,我开车靠左眼,看书靠右眼,相得益彰,挥洒自如,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人生要巧用优缺点,好比对搏,要善用长矛短剑。好比交友,别拒绝与小人交往:“贼是小人,智过君子。”相处久了,会有免疫力。好比看书,只看圣贤书,比如《论语》《孟子》,也要看《昔时贤文》,好比犹太人的《塔木德》,里面充满了对俗的解释,教你处世为人不受骗上当,否则就成了孔乙己,百无一用,受尽屈辱。
不知什么时候,我患上坐骨神经痛,累了加缺觉,就会痛,有时坐着起不来,起来迈不开步。扁桃腺发炎不知何时退伍了,坐骨神经痛上岗,如今它成为我的哨兵,但凡隐约有些痛了,就赶紧睡觉,哪怕在半道上,也找家旅馆,开个钟点房。孔子有言:“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直就是不世故的书呆子,好给朋友指出缺点,孔子将此放在朋友三大品质首位。皇帝花钱配置谏议大夫、拾遗、补阙、正言、司谏之类谏诤人员。我的坐骨神经痛就是我最称职的左拾遗,且不领工资,相当于机器人,及时告知。
就此而言,有病比没病好。如有些颤羸老人,常跑医院,结果长寿,因为警钟长鸣,天天在提醒,反而长寿。
当然,用糖尿病减肥、靠血压高美容:红光满面,好比磨骨美容、抽脂美臀,时间长了,脸上的肉僵硬了。那真是没病找的病。(李大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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