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父亲的手机来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竟然是“月亮”,不禁让我联想猜测,母亲告诉我说是拉着父亲一起去挖生姜的人,于是恍然大悟,回想起父亲这些天的辛苦来。
正值霜降时节,老家的生姜养殖户们忙的不亦乐乎,要赶在天气变冷之前把生姜挖完下放到姜井子里,大家都在高价找劳力来地里挖生姜。最近几天母亲看到“老少爷们”微信群里就发布了一则新消息,“沟河子出姜,一天350管吃,有来的报名。”看到高报酬,父亲也想趁着天冷之前赚点钱,禁不住母亲忽悠,拖着接近六十岁的身子,这就去了。
刚开始我们也只是单纯地以为就是去地里帮忙干农活而已,待到周末跟老公回家才发现,深秋霜冻的日子,原来父亲每天都是凌晨四点起床,五点就已经吃完早饭穿戴完毕,顶着明晃晃的月亮踏上赚钱之路,周末两天在家,天还没亮隐约间都能听到父亲和母亲小心翼翼的说话声,刚要听到他们嘟囔着什么,却又卷着睡意沉沉地睡去。每个晚上又是六点半过才赶着月亮回家,母亲守着准备好的饭菜等着煎炒,只等父亲在电话那头说很快回来才安心下锅。
小时候家里的电视是黑白的,不像现在的电视节目花样又多,篇目也长。经常跟着母亲去乘凉,小时候乘凉的记忆鲜有父亲的影子,只记得漫天的繁星,以及那时有盈亏的月亮,村口地头儿的石头凳旁总会坐着附近的老少,老人们有的叼着旱烟,有的拿着蒲扇给小孩子们说“瞎话”,“瞎话”有时候会很恐怖,记忆力有个老怪物会变成母亲的样子吃小孩子的十个手指头,吓得我老问母亲爸爸为何不在家,母亲就会告诉我,爸爸去外地追月亮去了。那个时候只觉得头顶的月亮是神圣的存在,父亲肯定是干伟大的事情去了,于是趁着母亲不注意,撂下乘凉的板凳就窜出去,瞄准头顶的星星和远处的月亮,朝着远方奔跑,可任我怎么追,星星还在我头顶,月亮还是挂在远方。那个年代的父亲为了村口的老少奔生活,背井离乡,有的人在寒风凛冽的工地上,有的人在炎暑闷热的铁皮房里,我的父亲还出现过陕北的煤矿洞里,还有新疆的大戈壁滩上。就是在新疆的戈壁滩上,年少的父亲追到了母亲,母亲经常说在新疆阿克苏团部里跟父亲打拼的故事。戈壁滩风大沙多,父亲经常跟着时节打工,春天去工厂给母亲帮工,夏天给老板们干木匠,秋冬就顶着风雪在戈壁滩上捡棉花。年少的父亲也层脚踏四方,一腔热血走南闯北,为了爱情,追到边疆。
而如今我也成了追月亮的人,为了生活没有贪恋朝九晚五的工作,也成了披星戴月的打工人,但因为父亲的付出,我没有做父亲那一辈人的苦力工,酷暑有冷风,严寒有暖气,太阳晒不到我,风雨吹不到我,我是温室里的白领,是城市中心的追梦人,我想少时父亲追逐的月亮许是追到了,他追到了我的母亲,追到了这一双儿女,而且女儿已经在城里的月光下仔细地书写着她得意的生活。
月亮在诗人的笔下生出许多浪漫,也浮现不少思念。而今日在我这里,却看到了父亲的担当,它照亮着为了生活努力奋斗者的大道,也同时照着我对父亲这一代人的佩服和景仰,他们不卑不亢,尽管让日子的枷锁越扣越紧,也不急不躁地沉默赶路,不管星辰如数,无论月落几何。
我们的父辈总是顶着月亮讨生活,才让我们见识到外边的月亮,同样是我们的父辈追了一辈子月亮,才让我意识到追月这个过程代表的真实含义。薄纱透影,月光如水,追逐月亮是我们一生的路程,它伴着星辰描绘着我们人生向往的美好蓝图,它晃着明亮的身子指引着我们铸造心底的梦想,它照着我们画梦,照着我们逐梦,照着我们把梦想的灯火点亮。父亲的月亮值得我用一生去理解和琢磨,不管是年少父亲在戈壁滩上的见过的风雪,还是如今父亲凌晨四点头顶的这一轮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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